荡在干净清冷的夜空中。
城堡主楼的正门应声而动。那扇厚重的橡木门上镶嵌着繁复而古朴的铜质花纹,如同展开双翼的巨鸟。门扉发出深沉的轰鸣,缓缓向内敞开。
而后,从门内、从布置在门厅与前庭四周的无数天使雕像中,像被某种看不见的信号召唤一般,逸散出大片透明而炽白的光辉。
那些“光”飞了起来,冲破空气,如流动的白雾在夜空中编织成巨大的涡流。
不,所有在场的魔术师们都意识到,那并不是单纯的光。
是灵。
并非一般意义上的灵魂,也非冤魂怒灵。更像是一种作为记录留下的精神能量的残余。或者说,它们是灵魂中更接近肉体的那部分。若以东方对于灵魂的划分来形容,便更接近于魂魄之中的属阴之“魄”。
那些灵体在雕像周围盘旋,它们穿过空气时拉出长长的光带,隐隐呈现出人的轮廓,头顶微微泛起环状光晕,背后则似乎有光翼展开。
这无疑是利用了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天使”的概念加以塑形的结果。
受到众人信仰的加持,使得概念能够稳定下来,那么,在这个时代广泛流传的“天使”概念,自然成了极佳的容器与术式基盘。
相较于“天主”那过于浓烈、排他的信仰色彩,“天使”则在各式各样的传说与体系中衍生出无数变种:堕天使、守护天使、智慧之主、审判使者……因此能更灵活地被各类魔术结构利用。
面前飞散而出的灵体群,便是这一理论的活生生实例。
剥离城的城主格律翁作为修复师,必然会有许多魔术师来过这里。其中有多少人得到修复,有多少人不幸沦为材料则不得而知,即使不考虑这一点,其中也必然会出现接受修复却失败的魔术师。
不管怎么样,这座城是吸收过大量鲜血与灵魂的土地。
那么,如果那些天使每一具都是灵的附身对象呢?
在近代魔术理论中,所谓的“天使”,简而言之,便是将模糊不定的魔力加以命名、拟态,从而获得更加明确而稳定的运用渠道。
而剥离城,便是以这种方式,将无数魔术师的残魄——
前庭的空气仿佛也因此变得沉重,广场上整齐铺设的石板泛着冷冷的光,四周高耸的天使雕像像是无声的哀悼者,仰望着灰蓝色的夜空。月光从城堡高处垂下,映照在飘荡的灵体之上,使它们每一缕轮廓都带着淡银的光边。
邢清酤微微侧过头,目光掠过那些疯狂涌出的灵们,像是在打量一群杂乱无章的数据流。他松了松领口,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过,说到底也只是灵体啊。”他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周围所有人宣告,“稍微调整一下对应的参数就能……”
他伸出右手,指尖微微弯曲,魔力在掌心悄然聚集成密密的纹路。
然而还没等邢清酤动手“玩一局灵体消消乐”,异变骤生——
那些原本如暴雨般翻涌的灵体群,像是被无形之手按下了暂停键,一瞬间僵在半空。
下一刻,仿佛接收到某种召唤似的,灵体们齐刷刷地转向同一方向。
——然后,它们纷纷拜伏在了地上。
邢清酤眨了眨眼,轻轻顿住了动作。
“……?”
他微微偏头,回望了一眼其他的魔术师。
就见众人表情如出一辙:震惊、错愕,还有一点说不清的荒唐感。
“看我干嘛?”只有莫法吉娅,一如既往地见怪不怪,正拿着小银勺,继续优雅地从手里的冰激凌杯中挖下一口。她轻描淡写地说着,眼睫都没抬一下:“他们自己要跪的。”
“……原来是这种设定吗?”邢清酤突然明白了问题的根源,莫名感到有些好笑。
面前由月灵髓液拟态而成的少女,其根基乃是亚瑟王的精神,就如同她来到剥离城的路上曾说过的,自己也好歹是个王——
——率领着亡灵大军的,狂猎之王。
“走吧,欧洛克。”邢清酤收回右手,转身朝着怪物逃窜的方向追去,“咱俩还有笔账要算呢。”
“哈哈哈哈……老夫会给出让您满意的答案的……”欧洛克干瘪地笑了笑,跟随在邢清酤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广场。
跪伏在地的灵体们齐齐低头, 从高处俯瞰下去,宛如无数仆从向着走在最前方的邢清酤顶礼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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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幽长的密道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又冰冷的味道,周围是欧洛克的魔术凝结成的蝴蝶,散发出微弱的蓝白色光芒,把整个通道映照得仿佛海底一般朦胧。
俿 邢清酤与欧洛克一前一后行走着,靴子踏在石板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在密闭的空间中一圈圈扩散开来。
他们之间的气氛在缓步中逐渐沉淀。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邢清酤突然问道,声音在狭窄空间里格外清晰。
欧洛克脚步顿了顿,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开口。他微微咳嗽了一声,举起袖口掩了掩嘴角,声音里带着几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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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那还请让老夫从头开始解释吧。”
邢清酤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自己则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条几乎与城堡内部隔绝的幽闭通道。
欧洛克稍微落后半步,像在整理语言,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先从……最开始的事说起吧。”
周边的魔术蝴蝶所散发出的微弱光芒掠过他那张看似少年,却藏着苍老疲惫神色的面孔。
“其实,老夫才是葛拉尼德?阿什伯恩的父亲。”
他低声说道。
邢清酤脚步一顿,眉头皱了起来,回头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诧异。
“咯咯……”欧洛克发出一阵干瘪的笑声,像是自嘲,又像是不知从何说起的茫然。他微微低头,肩膀在笑声中轻轻耸动,“虽然年龄有段差距,但……这里的夫人是老夫的老友。经由革律翁的介绍,我们相隔十几年后重逢——”
他顿了一下,似是陷入了某种沉重的回忆里,声音也低哑了些。
“——没错,老夫白活了一把年纪,却仍然对她心生爱慕,思念那白皙的肌肤。”
密道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寂静,只剩两人交谈声和脚步声交错。
邢清酤听着听着,终于没忍住,眉毛一挑,脱口而出:“……你把这儿的城主绿了?”
石壁上映着他略显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