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听相声

两人也没开车，就这么溜溜达达地，坐上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往天桥那边去。九月下旬的北京，秋意渐浓，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暖洋洋的。杨幂靠在陈然的肩膀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时不时跟陈然念叨几句贴吧里看到的段子，或者哪个明星的八卦。

陈然听着她那带着小奶音的京腔，看着她侧脸上细密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金边，心里一片柔软。这种久违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无忧无虑的时光，仿佛能冲淡所有离愁别绪和未来的不确定。

到了天桥附近，果然跟杨幂说的一样，还没看见德云社的招牌，就先感受到了一股子浓浓的市井烟火气。跟后世规整的商业街不同，这时候的天桥还带着一股子未经雕琢的生猛和地道。卖小吃的摊子支棱着，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炸灌肠、炒肝儿、豆汁儿混合的复杂气味。

杨幂显然对这里熟门熟路，眼睛放光地指着：“哎，那家爆肚儿！巨好吃！还有那儿的茶汤李，绝了！待会儿听完相声，咱们去搓一顿？”

“先听相声。”陈然笑着应道，目光在周围那些老旧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建筑上扫过。这种鲜活的、带着粗粝质感的京味儿，是他记忆深处的东西，也是他在国外时偶尔会怀念的。

七拐八绕，终于找到了德云社的小门脸。不大，甚至有些不起眼，门口却己经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聊着天，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笑容。

“我去买票，你在这儿等我。”陈然对杨幂说道。

“得嘞！”杨幂脆生生地应了，然后眼珠一转，指了指旁边不远处一个卖饮料零食的小摊，“那我去买点喝的吃的，我跟你说，他家那吊梨汤，润嗓子，地道！一会儿万一乐得嗓子冒烟儿呢！”说完，不等陈然回话，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陈然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转向售票窗口。果然，队伍排得不算短。他耐着性子排在后面，听着前面几个大哥用京片子聊着郭德纲的段子，时不时爆发出哄笑，气氛倒是热烈得很。

等轮到陈然，他尽量客气地问：“您好，还有晚上场的票吗？两张，位置好点儿的。”

售票的大姐抬眼皮瞥了他一下，语气带着点儿习以为常的懒散：“哟，来晚了嘿！就剩边边角角几张了，要不要？”

陈然微微皱眉，看来这火爆程度还真不是盖的。他正想说要，旁边一个穿着马褂、看着像工作人员的小年轻凑了过来，低声对售票大姐说了句什么。

那大姐愣了一下，又重新打量了陈然两眼，态度立马客气了不少：“哎，您等等，我给您看看……嗯，正好，前排有两位预订了没来，您要吗？”

陈然心中了然，估计是刚才自己排队时，被里面的人认出来了。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要，谢谢。”

付了钱，拿到两张位置相当靠前的票，陈然转身去找杨幂。

杨幂那边也收获颇丰，左手拎着两杯热气腾腾、用纸杯装着的吊梨汤，右手抱着一大桶刚出炉、还冒着香甜气息的爆米花，正眉开眼笑地往回走。

“搞定！”杨幂献宝似的把东西举到陈然面前，“你的吊梨汤，我的爆米花！完美！”梨汤的温热透过纸杯传到陈然手上，带着淡淡的甜香。

“你也搞定了？”杨幂探头看陈然手里的票，眼睛瞪得溜圆，“嚯！第二排？！行啊你陈然，怎么买到的？不是说票都快抢疯了吗？”

陈然把票揣进兜里，接过她手里的爆米花桶，让她方便喝梨汤：“运气好，正好有人退票。”他没多解释，拉着她往入口走去。

杨幂也没追问，嘬了一口吊梨汤，满足地眯起眼睛：“嗯——好喝！走走走，赶紧进去占座儿！”

进到小剧场里面，陈然才真切体会到杨幂之前说的“鸡窝”是什么概念。地方确实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逼仄，桌椅摆放得密密麻麻，空气里混杂着烟味、汗味和各种食物的味道，光线也有些昏暗。但这并不妨碍场子里的热烈气氛，几乎座无虚席，嗡嗡的说话声、嗑瓜子声、笑声交织在一起。

两人找到第二排的位置坐下，离小小的舞台非常近，甚至能看清台上的桌布纹路和话筒架上细微的划痕。

杨幂显然很适应这种环境，兴奋地东张西望，像只进了米仓的老鼠，小声跟陈然嘀咕着：“你看那大哥，自带花生米嘿！”“哎哎，那边那个，是不是上次贴吧里说那个铁杆粉丝？”

陈然则安静地观察着西周。这种草根、原始、却又充满活力的氛围，与他在好莱坞感受到的那种精致、典雅截然不同，但同样迷人。他能感觉到一种蓬勃生长的力量，正在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积蓄、发酵。

没等多久，场灯暗了下来，舞台上光芒亮起。在观众们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中，穿着长衫的郭德纲和于谦一前一后地走上了台。

“吁——” “好——！”

口哨声、喝彩声如同浪潮般涌起，整个小剧场瞬间沸腾了。

郭德纲矮矮胖胖，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三分笑意，只是简单地抱拳拱手，一个眼神扫过去，台下就安静了不少，自带着一股掌控全场的气场。于谦老师站在他旁边，捧哏的架势拿捏得稳稳当当，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看着就像个邻家爱烫头的大爷。

“人来的不少啊，”郭德纲慢悠悠地开了口，嗓音带着独特的沙哑，“感谢各位衣食父母的捧场。”

台下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和叫好。

杨幂激动地抓住了陈然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台上：“开始了开始了！”

陈然能感觉到她指尖传来的兴奋和力量，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嘴角翘着，像个等待糖果的小孩。他收回目光，也看向台上。

郭德纲稍微顿了顿，开始了他的开场：“今天呢，咱们先说个传统的小段儿，《卖布头》。”

简单的报幕之后，郭德纲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什么“绫罗绸缎、哔叽、呢绒、羽纱、洋绉……”一连串的布料名称从他嘴里蹦出来，又快又清晰，如同行云流水，中间还夹杂着各种插科打诨、现挂包袱。

“……这位客官您瞧瞧，这蓝哔叽，做身褂子，走出去，嘿，赛过活诸葛！”郭德纲眼珠一转，瞟了眼台下，“当然了，您得有诸葛亮那脑子，光穿得像没用……”

“噗嗤——”杨幂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手里的爆米花都差点撒了。

陈然也被逗乐了，他看着郭德纲那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再听着于谦在旁边恰到好处地“嗯”“哎”“嗨”地捧着，一个逗一个捧，配合得天衣无缝。那些看似简单的笑料，却蕴含着对生活细致入微的观察和辛辣的讽刺，用最接地气的方式说了出来，格外挠人。

“……您再瞧这块翠蓝。翠蓝者，略带葱心儿之绿色……”郭德纲继续说着，语速越来越快，中间还穿插着各种吆喝叫卖的模仿，惟妙惟肖。

杨幂笑得前仰后合，一边拍着陈然的大腿一边说：“哎哟喂……不行了……太逗了……葱心儿绿……哈哈哈……”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小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