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高·兴
两周后…司清闭着眼，静静听周围的声音，随即睁眼的瞬间——砰，砰，砰......
移动的靶子几乎全部命中。她的确是季光贤教过的所有人中，悟性最高的一个女生。这些天她不仅接触了训练场上所有的枪型，并且能快速的掌握开枪技巧，虽还不能都命中靶心，但能不失手已属难得。光贤在一边看着，似是非常满足，这样训练的计划就能提前，锻炼她更多。
光贤拍着手，走向司清身后，在她感觉光贤就要靠近她的瞬间，她急忙转身用枪抵住他的胸膛。光贤顿住脚步，好笑的看着那把还没上膛的枪和司清那张透白的脸：“你学的很快，训练场上也很听话，让我送你个礼物，闭上眼。”
说着，光贤将腰间别着的另一条黑丝带抽出，丝带尾部绣着SQ的蓝色字母，他折好后轻轻盖住司清那双眸，司清微触，下意识后退，光贤轻声说：“别挣扎，只是一条丝带而已。我带你去个地方。”司清听他难得的好脾气，便尽量配合好他。
训练场外，光贤抱出一只狗，狗狗通体雪白，无辜的眼神望着环抱它的光贤，光贤微微笑着，随后就抱给司清。
“这这这是什么？季光贤你给了我什么？”司清僵硬地接过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瞬间僵直在原地，虽然强装镇静，却还是难免激动地质问季光贤。季光贤看着有些慌张的司清，笑着转身将丝带解下，丝带落在司清怀中，连带那只雪白的狗，一同撞进司清双眸。司清看着那团毛茸茸的东西，一时有些瞠目结舌。
“带回家养着吧，替我照顾好它。”光贤伸出修长的双手，揉一揉小狗的头，“你给它起个名字。”
司清一时变得柔软，并没有很快回答，而是坐在地上，将小狗放下去，用那条丝带陪它玩着，那狗又小又瘦，像极了她自已：“为什么，你不怕我把它养死了吗？”
“你不会的。”光贤看着她已然完全柔软的心，逐渐胸有成竹，“起名字吧。”
司清抬眼看光贤，光贤也温柔地望着她，像颗糖。“不然叫他光贤好了。”司清狡黠地笑笑，光贤却自然而然的翻了翻白眼，“高兴，叫他高兴。”司清看着跑着颠颠的狗，微笑着说，“取你名字的声母，怎么样？”
光贤俯视着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的司清，内心仿佛也柔软了，但这柔软是转瞬即逝的：“司清…”
司清抬头，却看见季光贤忽然黯然的双眸，于是那短暂的快乐也尽然消失了。
“司清，我们这类人，没有快乐的资格。”光贤蹲下去，抚摸着高兴，“所以能快乐的时候，一定要不留余力的快乐，这样狠心的时候，才能不留余力的狠心。知道吗？”
司清当时还不领会光贤的话，只懵懵懂懂的点头。
医院的检查出来那天，是光贤陪她去拿的。检查上称司清已经有十五岁的骨龄，但瘦小的骨骼并不像正值青春的女孩子，光贤看着体检报告，立刻包场了全湾港区最出名的餐厅，几乎点了全湾港区最出名的菜，司清闪着异瞳，身边的高兴屁颠屁颠地来回摇着尾巴在两人间左右徘徊，蹭蹭光贤又蹭蹭司清。
“季老师你幼稚起来也真是幼稚。”司清坐在对面，看着满桌的菜，不禁失笑。
“只要你好好练习，你想吃什么我都满足你。”光贤说着，将菜加进司清盘中。
“老实说，季光贤你是不是喜欢我？”司清眼底悠悠，将盘中的菜加进嘴里。
“…噗咳咳…”季光贤一口红酒呛住自已。
“这么紧张？”司清被他逗得咯咯笑，“季光贤，是你说的，职业杀手要有职业素养，我不过试试你，瞧把你吓得。”
光贤呛得脸红，整个鼻翼都在用力呼吸，似乎很痛苦，司清皱皱眉：“可不可以不要演了，这些等我们会练习场你再慢慢展示你的演技，不然一会儿这里的酒保会因为你的表演丢掉工作的。”
光贤摆摆手，将整个头埋在桌下，肩膀剧烈地颤动，嗓子依然像卡住异物一般，甚至摆动的手心也沁出汗珠，他将手攥成拳，高兴也瞪着眼盯着光贤，尾巴和耳朵都低低地耷拉着。
“光贤，季光贤，差不多得了……”司清终于还是离开了座位，靠近光贤，“季光贤！”司清真的吓到了，季光贤整个脸憋得通红，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头埋在桌上说不出话。
“季……季光贤！我我该怎么做，我去叫人，我去叫人！”司清眼里竟急出了眼泪。
“咳咳……咳哈哈哈哈…”季光贤反手握住司清冰凉的手，“我赢了。”透着一丝性感，季光贤枕着另一只手臂，枕在桌上狡黠地望着愣怔的司清。
高兴的尾巴又摇起来。好半天，司清都愣怔地站在原地。
季光贤神色逐渐恢复正常，似乎是看出司清神情中的疑惑，于是他轻轻抿起一口红酒后起身又将司清拉回座位，不慌不忙的说起来：“我理解你现在的困惑，你不用担心，这些感觉都会过去的。都只是暂时的，因为你觉得我对你好，是你信任的人，所以你自然会在乎我，这就是在意。司清，生而为人，你不可能避免人的七情六欲，真正冷漠的人是不存在的。但要利用好这些感情，不让它们成为你的弱点。不要为今天的举动慌张，你以后还会体会这种感觉的，习惯就好了。”
光贤走回座位，扯下一块牛角包，蘸着奶酪递给高兴，“就像你说我是不是喜欢你，不也是在试探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吗？不也是让我承认……”光贤举起红酒，与司清酒杯相碰，叮得清脆，“我有弱点吗？”
夜晚
司清被光贤送回老宅，高兴已经在司清怀里睡得酣甜，司清和光贤对视着，两个人都相对着笑笑。“学校也没耽误吧？”光贤下了车。
“怎么你还想给我学习上什么经验吗？”司清打趣着。光贤失语笑笑，摆摆手作罢：“回去吧。明天上完课早点来训练场。”
司清点点头，不道谢谢，不道晚安，转身进了老宅大门。光贤手机轻轻震动，他默声接起。
“DNA结果也出来了，和老爷子一样。”
夜幕下，光贤温柔的目光逐渐冰冷：“这件事情暂时保密，不然你知道我能做什么。”
电话另一边急忙唯唯诺诺应是。
另一边司律也拿到了司清的检查报告，小女孩竟然有十三岁，看来是得好好培养。司律坐在沙发上，手边的烟一缕一缕：“阿武，你觉得她可以吗？”
一边的阿武思忖着回答：“大哥，顾家…我们不然就……”
司律将腰间的枪解下扣，放在桌上。阿武低下头。“顾家欠我们的，必须还清......我们就等着司清，等她长大。”
“那她想要的……”阿武迟疑。
“我自有打算，你只看管好她，不要提前生事，你应该知道金叔金嫂还在老宅里养老。”司律继续抽起烟来。
“是，大哥放心。”阿武颔首，随后退出房间，手却不自觉的攥成拳。
司清傍晚在院子里散步，溜着高兴，手腕上系着光贤送的黑丝带，随着手的摇摆和风跳着舞。突然，高兴闻着味道一颠一颠地向那幢两层小楼跑去。
“高兴！高兴你回来，那里不准去！”司清急忙站在一边，她有预感，那房子里一定住着那个孩子，她一直不接近，只不过是不想阿武也跟着受牵连。高兴却跟中了魔一般摇着尾巴便要往屋子里跑，门锁着，却有个宠物的小门，高兴一头边撞进屋子，司清追着却没追到高兴，但看着严锁的门，她也束手无策，只好在门外唤着：“高兴，高兴出来了！出来姐姐给你好吃的好不好……”
没有应答，往常高兴听见她的声音一定会摇头摆尾又叫着跑来她身边，今天却奇怪，这不免让司清紧张起来。她跑回老宅，见金嫂正在厨房收拾，便凑近金嫂：“金嫂，忙着呢？”
“司小姐不是在院里遛狗么，怎么回来了。”金嫂早就从窗边看见了院里的一切，半推半就着听着。
“高兴太调皮了，金嫂，你可不可给我小房的钥匙啊，它跑进那里边去了，我怎么叫都叫不出。”司清也不是傻子，在老宅的这些时间，金嫂无时无刻都在监视她，她又怎么能辜负大哥对她的“信任”，所以在老宅里，司清绝不对金家撒谎。也尽量不去好奇这座老宅的秘密。
看着司清一脸诚实，金嫂反而一时犯难：“司小姐，你来了这么久，不觉得老宅寂静？”
“说实话，我以为这个宅子有很多人住，来之前还在想我见了人都要怎么叫…但只有你们二老，金叔又是我的救命恩人，虽然寂静，我到不觉得不便…只是那幢小房，到从来没见它开过。”司清乖乖帮金嫂擦起盘子。
“阿武应该嘱咐你这里还住了一个人吧。”金嫂没有看她，继续刷洗着。
“说过，还说我不会见到他，就算见到了也不能接近。”司清把盘子架在碗橱里，不紧不慢地说。
“那人住在那幢房子里。我们只有送饭给他的时候才见一面，也不讲话。他是这个家污点的……”
——“怎么洗个碗还这么多话！”金叔这时急忙出现，断了金嫂本想说下去的话。
司清没来得及听明白，倒也并不关心，她现在只惦记高兴出来了没：“金叔，我的狗顽皮，它跑进那幢房子里不出来，我才找金嫂想要钥匙去抱狗而已，您别怪金嫂。”
金嫂自知多说了半句已是错误，急忙收了东西把钥匙给了金叔，走出了房间。
“那你等一会儿，我去把狗抱出来。”金叔笑笑，转身去开门。
“金叔那狗认主人，不让熟人以外的人抱，我担心……”
“那我用轰的，轰它出来。”金叔眼底的笑没有了，不再给司清辩解的机会，转身出了房门。司清见金嫂躲进房屋紧闭着门，她于是跟着蹑手蹑脚出了屋子。
金叔在门口张望了一下，确认了没人跟出来才拿出钥匙。年迈的腿跨进房间，掩住门。
司清也轻轻踱着脚步跟进这幢房子。
与这里所有的房间结构不同，这里面都是极其简单的家具，木质的地板，偶尔有几块小地毯分散在各个角落，没有沙发，没有电视，没有华丽的吊灯，唯有的家具都是藤条编制的，一楼除了卫生间一个独间，空旷的像一块未装修的地皮，没有隔断，没有分间，四周围的窗用铁从屋里焊死，从窗外看只像拉着帘子。
令司清惊讶的是从一楼到二楼竟然除了楼梯外还有个电梯。忽然，楼上就传来高兴的叫声，司清赶忙爬上二楼，躲在拐角处，又看到二楼与一楼不同，除了一间客厅外共有四个房间，每个房间都用透明的玻璃作隔断，浅白色的窗帘使屋内的摆设若隐若现。
“加愈，把狗给我。”站着的老人佝偻着背，和蔼着对坐着的少年说着。
“金叔，这是哪里来的狗，我最近总能听见楼下有女孩子的声音。”加愈声音极温柔，从轮廓看来是个俊美的男孩子，他怀中那团毛茸茸的家伙不时地舔着加愈的手。司清看里看着，二楼的窗倒是都开着。
“哎，加愈你不是可以看得见的嘛……”金叔似是无奈的说。
“金叔，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加愈依然抱着狗，高兴也很乐意在他怀里。
“……先生很忙，加愈你在这里不是好好的，把狗还给我吧。”金叔脸色有些深沉，皱着眉头依旧微微颔首。
“你让那女孩上来拿，这不是她的狗，为什么是你来抱？”加愈语气变得奇怪起来，金叔见状，忙问：“孩子你是不是今天的药还没吃？”
“我没病啊金叔，没病吃什么药。”加愈好笑的说，“让她来抱狗，我会还给她。为什么这些年来我只能见你们，为什么爷爷葬礼我也不能参加，为什么舅舅也不来看我，为什么把一楼的窗户焊死，为什么……”
“加愈你别，别激动…”金叔又是叹气又是摊手着。
“我来抱狗，你就会还给我吗？”司清的声音突然在隔断外响起，金叔懊恼地皱了眉，连连叹气。
加愈听到声音，握着金叔的手忽然松了，高兴听见司清的声音这才摇起尾巴，却被加愈一把抱住。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加愈没有立刻出去，两人隔着白色的窗帘互相试探。
司清想了想，对他忽然温柔着说起来：“金叔打算给我钥匙让我上来啊，我说金叔先去开门，我去下卫生间就来，所以也就是金叔来之后一两分钟吧，我就上来了，听见你们聊天，我才没上来打扰。”
屋里的少年情绪缓和了些，金叔看着，也不禁一片心疼：“你为什么来这里住？”
“我是爷爷去世前一个朋友的孩子，我奶奶让我来代她祭祀爷爷的，顺便来这里学习，就一直暂住在这里了。一直没来问候你，是金叔说你身体比较虚弱，怕伤害你。”司清想着光贤教她的一点一滴，大脑神经飞速地运转。屋里的金叔也只能顺势点头，安抚加愈的情绪。
“我爷爷的朋友……”加愈将信将疑。
“对啊，你爷爷年轻家大业大，多几个朋友不是很正常。”司清急忙肯定着，不给加愈机会。
金叔干咳两声，大概老爷子听到这样的话会被气吐血吧。
加愈思忖半刻：“你见到我会吓到的……”
“是啊加愈，把狗给我，别吓到客人。”金叔赶紧接过话，门外的司清虽好奇这个加愈究竟长什么样子，此时此刻稳定了他的心情已经万幸，也不再想更多了。
加愈犹豫着，见门外的人不再说话，似是有些失望。却还是将狗环抱着小心翼翼地递给金叔，谁知高兴确实不听金叔的话，似乎很不配合，挣扎着从金叔怀里跳出来，走出屋外。
“高兴！”司清一把抱起狗，言语中尽是担心。
“那加愈，一会儿我把饭给你送来，我先送客人下去。”金叔微微试探。
加愈在门里没说话，既没答应，也没反对。司清上来观察了一下二楼的窗户走势，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于是司清更坚定了要了解实情的心，她温柔对加愈说：“我们会再见面的，我跟你发誓，好吗？”
“你发誓？”加愈黯然的眸子忽然亮了。
“嗯。”司清对屋内的人笑笑，于是便离开了房子，随后金叔也跟着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