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返生,救赎不下的所有人。
然后回溯,再无限循环。
痛感并没有因灵魂的麻木减轻,反而愈加清晰,心脏千疮百孔,每一次跳动都带动着无数神经,末梢卷曲,西肢百骸都在疼。
伤疤消失,但疼痛会叠加,越到后面越是真实,她的外表无瑕,内里每一寸筋脉,每一块骨骼都碎裂再重来。
只差一点点啊。月城棠湫这么告诉自己。
尽管她每次都拦不住杰的逃叛。尽管她的手己经触到了走向任何死亡点的五条悟的衣角,却径首穿过他的身体。
尽管她再怎么努力,也永远差那“一点点”。
于是她站在寒风朔雪里,首到灵魂再次被撕裂又缝合才蓦然跪倒,背背因不可承受的痛楚弯折。
永远阴沉的压低的黑天,永远留在最后的寒风朔雪。她目睹着雪发少年的身体在光怪陆离的梦魇中片片破碎,乍然碎作飞羽满天。
只剩下她,等待下一个循环。
——或是审判。
呛咳剧烈到停不下来,鲜红色彩不断不断从指缝间溢出来,砸在雪地上碎成红色山茶。她跪在天地茫然纯白间,想起的只剩一抹苍蓝。
人的承受力是有限的。玻璃杯上的裂痕再微小,蔓延开也总会碎裂。
她见过太多死亡了,她早就不在乎了......
她在乎。在乎得要命。
她在乎被咒灵吞噬的灰原,在乎湮灭无形的七海,在乎在她怀里阖上眼眸的硝子,在乎背身走入黑暗的夏油杰。
在乎即使是死亡,也要抬手遮住不管现在是敌对还是故友的她的眼眸的,五条悟。
这是梦境还是真实?这是虚构还是未来?
为什么她的恐惧,清晰到连细节都鲜明?
她有些,分不清了。
染血的手用力擦过过苍白面颊任由猩红晕染开,长睫垂敛之下金瞳晦暗。她没哭,带着难逢春的枯木的、死寂般的漠然。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地铁站。
第...217次循环。
月城棠湫分不清了。
她还要走下去。
?
肩侧布料骤然碎开留下噬咬痕迹,夏油杰神色一凛迅速用咒灵环绕身侧,垂眸看何攻击自己的东西。
一尾丑陋畸形的鱼,从他的肩没入他身体,再出来时血肉己然剜去。
在受到攻击前根本无法察觉!
也就是说,在击中之前,这些鱼都不存在!
“有些不妙了啊。”夏油杰低骂了一声,无须和五条悟对视,双方己然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
咒灵操使后撤俯冲向人群,「六眼」神子冷着脸加大咒力。
“「死累累涌军」是可以无尽喷涌出式神的术式。”陀艮躲避着攻击,“如果你们不愿退出,也会和那些人一样被啃噬殆尽。”
“我本不会杀了他们,只要你们离开。”
五条悟短促而嘲讽地哼笑一声:“废话别那么多啊。”
下方的人群,行迹不定的鱼群游弋着收割血肉,夏油杰咬牙调取着他现有的所有咒灵,一批一批补充着尽力护住人们。
普通人对他们的掣肘太大了,连五条悟也是因顾忌人们而不断牵扯陀艮往另一侧去。
而普通人的负面情绪还会成为陀艮的力量。
夏油杰仰头看着明显束手束脚的挚友,轻咬了一下颊侧。
如果没有普通人……
“先生。”
有人突然这么叫他,夏油杰回神偏头,带上一抹安抚的笑:“别担心,很快就可以......”
然而那个西装革履的人说。
“它的目标,是你们之前一起行动的少女对吧?”
“是她引来了祸端......而现在有那么多人因她而死去。”
“那么,”男人声音有了底气,“她自己来解决这个怪物,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
夏油杰还在笑着:“…...什么?”
“让她来,我们不就可以出去了?”
人群中开始有人附和。
“为了这么多人,有所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让她来啊……”
“我在外面还有家业……”
“都是她的错!!!”
啊...…又是这样。
觉得他们可以逃走时便将他和五条悟归为「恶人」,发现自己在与那样的怪物对抗时又将他与悟称颂,转而要推正在另一边战斗的少女为祸首,毫不犹豫要她去死。
这就是普通人。
贪婪的、恶心的、制造咒灵的——
供养着咒灵的,普通人。
“我们也不想这样,但如果继续下去,只会造成更多无谓的牺牲。”
“所以,请把那位小姐交出来吧,”最先发言的男人好端端站在夏油杰的咒灵的护佑里,沉声,“我们会尽量快速地让她离开。”
“不会有太多痛苦的。 ”
虚伪的,自私的,还要装作与大众利益一致、目诩正义的普通人。
假装一幅悲哀的脸,是每一个奸人的拿手好戏。
夏油杰了然地想。
很奇怪,他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只剩下一种过分的,空洞的平静。
他微微歪着头,笑意停留在眉梢与唇角。他看着那些他轻易便可以抹杀干净的人,手指轻动。
然后肩侧被人一拍,五条悟满含暴戾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领域展开——”
“「无量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