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一点儿一点儿被群岚吞没,余晖在天际铺一道轻纱似的霞。
筱原麻理坐在栏杆上,浅棕的发披散,白色的裙摆下纤细的小腿轻轻晃荡。她今日称得上盛妆,细细描了眉,艳色唇釉将那张清丽的脸衬出几分妩媚。那是惠美最钟爱的色号。
"你所愿之事,本不用以性命为代价。"月城棠湫看着她。
筱原麻理却没回应这句话,垂眼看着少女颈上的伤痕,问:"还疼吗?"
月城棠湫平静地摇了摇头。
"那太好了......"麻理很温柔地弯起眉眼。
十余日的休养让她气色好了不少,晖光煌煌下麻理换上了高中时的校服,卸下所有仇恨后,她看起来只是一个温婉漂亮的年轻姑娘。
今日天气真好,一如那年的夏天。
她的目光落在天边,想起她曾吻过的蝴蝶。
"女孩与女孩之间,真的不可能幸福吗?"
?
耳麦里传出这样的话,五条悟抬指,轻叩了一下耳麦,将声音调大。
那边的少女似乎微怔了一下。
"我也不明白。"那人声音其实甜而软,他清晰听见她的呼吸,隔得好近,顺着耳蜗,压入心脉里,"这些对我来说,太复杂了。"
"但是相爱过,应该就够了吧。"月城棠湫认真地回答,"离别的人终究会再遇的,两颗心要靠近,那就算降下天罚,销去记忆,也没人可以阻止。"
是这样...吗?
几乎是鬼使神差,他想起一双灿金色的眼。
等等,搞什么?!
自己为什么会想起那个反派一样的小鬼啊?!
五条悟抬手勾下墨镜又戴上,苍天之瞳隐隐带着几分茫然与慌乱。自己果然也疯了吗回头找硝子用反转术式给自己治治脑子吧?"
?
"这样啊。"
麻理轻轻笑了,眼尾通红。
她轻声哼起一首歌,月城棠湫认出来了。
是《菊次郎的夏天》。
不知何时起了风,裹缠未尽的栀子花香。麻理在尾音落下时,从颈间拽下一个吊坠,扬手抛过来。
月城棠湫明显察觉到,她身上的咒力消失了。
她抬手接住吊坠,握入手心。
"再见了,月城棠小姐。"麻理笑着,泪蜿蜒而下。
而后轻轻后仰。
单薄的身体是折了翅的哑蝉,一如她缄口不言的盛大爱意。晚风扬起她的裙摆、发梢,暮色正飞速滑向无止境长夜,她下坠着,看见神明站上了栏杆,高束的马尾轻晃,少女的眉眼间有了情绪。
似遗憾,似叹息。
短暂的几秒在此刻拉得无限长,周围的一切模糊失真,麻理看见少女神明身侧凭空出现的高挑少年,看向女孩的蓝眸里,盛着他们的夏天。
她听见了盛夏风起、蝉鸣、博尔赫斯的诗句。
有人在唤她。
麻理竭力睁开眸,对上少女时恋人含笑温柔的眼睛。
"你来了。"
"我来了。"
"我等你好久了。"
"嗯,我也是。"
"对不起。"
麻理说:"我爱你。"
"请别…忘了我。"
因为那是,神明独赐于我们的夏天。
?
我拿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盛大的夏日,不息的蝉鸣。给你我缄口不言的爱意,给你浮动着栀子花香的钢琴曲。
我为你献上心脏抑或性命,想用疯狂、炽烈的爱打动你。
我爱你。
你要记得我。
?
殉情者坠入栀子花丛,血色飞溅在缱绻凄艳的黄昏。黑发的少女垂眸站在猎猎风声里,忽而生起一点,难言的厌弃。
她看清这是筱原麻理的终点,因而不能刻意地去改变。她有几分遗憾,或许是因为,筱原本可以有更好的结局。
但也仅尽于此了。
月城棠湫转身,听见少年漫不经心的话语:"果然殉情了啊。"
他都...看到了。
会对自己有所厌弃吗?
但少年看向她的目光一如既往,将手机收起,戴上墨镜神色如常:"己经联系人过来处理了。"
"爱真是扭曲的诅咒。"五条悟站在她身侧,撩起薄薄的眼皮。
"她就算此刻不殉情,也会被老橘子们逮捕,或首接处以死刑。"
月城棠湫安静地看着天际,夜色一点点晕染开,月牙露出了小尖尖。
半晌,她"嗯"了声,向五条悟摊开手:"看看这个。"
五条悟却垂眸,看着少女眉眼间的厌弃。
她就像个奇异的矛盾体,看起来性子淡漠,又会因护短向老橘子们宣战;冷心冷情诱哄别人达成交易,又会因无法改变他人的死去而厌弃。
她是拥有心脏又不懂使用的神明。
他伸手,接过那枚吊坠,而后随手揣进兜里。他在温柔又寂寥的晚风里冲她偏头一笑,带着少年所特有的张扬肆意、无所顾忌,漂亮的眸子轻轻一弯,精致得招摇的英俊掩藏不住。
"那种事上班再看啦,老子现在不想等藤咲赶来了——"他率先跃下栏杆,扬起的制服衣摆划出利落的弧,又回身笑着看他,似邀情,更似挑衅。
"月城棠,我们翘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