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光倾圮,暮色缱绻。这是连寒蝉也噤了声的初秋黄昏。
这儿是上野见家顶层,露天花园的玻璃门被人推开,筱原麻理回过头。
月城棠湫抬起警察拉起的警戒线,微微低头走进来,因着清瘦,后颈稍稍凸起一块骨骼,牵出纤细又凌厉的线条。
少女束了高马尾,又换回了高专的制服,纯黑的裙摆轻曳,她站定,抬了眼。
即使是看到筱原麻理坐在天台的栏杆上摇摇欲坠,她的目光也是平和而冷淡的。泪痣为这张脸缀上几分妖异,眼尾上勾,天生染着薄红,有一种奇异的靡丽,诱着人沉沦。灿金的瞳色又平添上神性。
筱原麻理看着少女的目光狂热又虔诚,尊敬又畏惧。
她看着少女走近,对上月城棠湫安静的眸光。
那天少女拉着她的手将咒具搭上自己的颈时,哪怕鲜血涌出...也是这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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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交易吧。"月城棠湫说。
筱原麻理哑声:"什么...?"
"你想让上野见死,为之不惜以自己成为咒灵共生体,是吗?"月城棠湫问,"但这样真的让你甘心吗?"
"大理寺小姐死得不明不白,甚至被那个男人用来在外打造自己深情如一的好名声,而你甘愿付出一切,却只是让他死得轻松随意,抑或证据不足判了几年但又可以出狱重新开始....你甘心吗?"
她注视着麻理,轻声道:"我有让他更加生不如死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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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院中的花丛下,潮湿的泥土被掀开,更深处的呈现诡异血红,露出一张青白的脸。
五条悟逆着光,长身玉立,看不清表情:"这便是「树中之魂」啊?"
他又想起少女的话。
"我只是与筱原小姐达成了交易,动用了一些手段,将本该被拔除的「大理寺惠美」留下了部分,最多只有3级实力。"月城棠湫将马尾束起, 平静又漠然 ,"然后指定它附着在上野身上,让他分不清梦魇与现实又不至让他死得过早,首到精神彻底崩溃。"
"这世间有罪即有罚,"她的眉眼低垂,长睫轻颤,"我很好奇他能在自己的「恶」中,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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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让上野见的后半生都活在梦魇里,他所蚕食的大理寺家财产会归还,他所犯下的一切罪行都会大白于天下,大理寺小姐将沉冤得雪……"
"只要你愿付出等价的代价。"
面前的少女肤色是冷调细腻的白,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宛和笼着微光,黑发垂落腰际,金瞳不知何时己寸寸转为血红,她向麻理伸出手,语调轻柔。
就像是云端坠下的神明,蛊惑人类坠入深渊,为祂献上一切。
麻理抬手,摸到自己脸上冰凉的泪。
她像是溺水的人,见到一丝希望,便拼命抓住了那只手。
黑雾骤起,在少女清瘦的脊背上肆虐。让人不寒而栗的恶意铺天盖地,麻理被压得 快要匍匐下去,她甚至听见自己脊骨不堪负发出的"咯吱"声音。
黑雾渐凝成类人的实体,手执一柄纯金的天秤,周身环绕无数咒文,像一种人为降下的禁制。祂站在少女的身后,举起天秤——
月城棠湫轻声:"「审判」。"
狂风骤起,少女眼眸中的情感完全被剥离。她开口,语调庄严又漠然,是高高在上的神性,"罪人筱原麻理,触二桩罪条。
一宗罪,与恶共生,以身祭恶。乃傲慢罪。
二宗罪,横生杀念,意欲行凶。乃嫉妒罪。
而今吾降罚于汝,念汝所嫉者上野罪孽深重,复赐汝偿愿,赦魂灵免坠地司。"
金色与暗红的两团光自筱原麻理心口逸出,落至天秤两端。天秤周身咒文疯了一样流转,剧烈震颤后两端堪堪平衡下来,而后爆出刺目的金色光彩。
麻理似乎看见,少女身后的黑雾睁开了血色的、不祥的眸。
"罪人筱原,愿以性命为契…"麻理将头埋低,声音在抖,"换上野见,永生永世,不获安宁。"
"吾应汝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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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分明知道上野见做的烂事,也猜到大理寺惠美的尸体就埋在院里,却故意在筱原麻理面前扮演弱势,甚至于反叛咒术高层留下咒灵,将情报卖给冥小姐而非交给警方..."五条悟揣兜站在上野家门前,"利益、人脉你照单会收了,最后受的伤,也是你自己动的手吧?"
"可是为什么呢,"他侧头,"明明不走筱原麻理这条线,你可以更轻松地达到目的。冥小姐要的情报首接闯入上野公司就能得到,以你的能力也不是难事。你却布了这么一个局,甚至不惜给自己来上一刀。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做到了削弱咒灵隐藏气息,但对你反噬很大吧。"
月城棠湫苍白的指弯抵着鼻尖,咳了几声才哑声开口:"我以为你知道为什么。"
少年沉沉的眸光落在她素白的侧颊,咳嗽也没能让那泛出几分红:"我想听你亲口承认。"
这次轮到月城棠湫怔住了。
良久,她别开头。
"咒术界高层的做法让我很不爽。"少女抿唇,"如果是灰原来的话我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就算是五条你,在险境中被刻意分开,我也会不高兴。"
所以稍微出了格,所以刻意用了「审判」。
那一瞬的力量波动由辅助监督记录,足以让老橘子们猜疑很久了。当他们发现了那力量不是来自于「大理寺惠美」……
"月城棠,"五条悟勾唇,"你是个疯子。"
以这种方式与老橘子叫板,自一开始便布下的局.....
"是啊。"她微笑起来,眸光却很淡。
就好像世间欢喜悲苦,在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里,掀不起半分波澜。
"那你要做我的共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