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墨痕深处与衔尾之环
午后的阳光透过“墨痕斋”蒙尘的橱窗，在堆积如山的旧书和发黄地图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纸张陈腐、油墨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萧墨白如同惊弓之鸟般撞开店门，带起一阵叮当作响的门铃和漫天飞舞的尘埃。他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汗水混合着血污浸透了粗布麻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从二楼跳下时摔伤的肋部，带来钻心的疼痛。
柜台后，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透过镜片打量着他，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种阅尽沧桑的平静。
“李……李主任让我来的……”萧墨白喘息着，声音嘶哑，目光急切地扫视着拥挤逼仄的店面，“‘老地方’……救艾薇……”
老者——墨痕斋的主人，陈伯——放下鸡毛掸子，缓缓摘下老花镜。他没有多问一句，只是用枯瘦的手指，在柜台上看似无意识地敲击了三下，节奏与医院里李主任在文件夹上的敲击一模一样。
接着，陈伯佝偻着背，颤巍巍地走到靠墙的一个巨大书架前。书架上塞满了各种地方志和水利图。他伸出布满老年斑的手，看似随意地抽出了三本书：《长安水道考》、《汴京遗梦录》、《洛阳伽蓝记》。随着三本书被抽出，书架深处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机括声。
陈伯让开身，示意萧墨白上前。
萧墨白强忍着伤痛和虚弱，凑近书架。只见被抽走三本书的空隙后面，露出了一块颜色略深的木板。他伸手一推，木板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狭窄楼梯入口！一股更加浓郁的书卷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的奇异味道从下方涌出。
“下面……只有秦先生知道怎么走。”陈伯的声音苍老而低哑，如同砂纸摩擦，“你要找的东西……在最里面。小心……时间不多了。” 他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了街道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萧墨白心中一凛，对陈伯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侧身钻入暗门，沿着陡峭的木梯向下。楼梯尽头，是一个不大的、仅容三西人的地下室。墙壁是粗糙的砖石，没有窗户。靠墙摆放着几个巨大的樟木箱和铁皮档案柜。房间中央，只有一张沉重的红木书桌和一把旧藤椅。
书桌上一尘不染，与外面店铺的杂乱截然不同。桌面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皮质笔记本——正是秦川笔记的加密母本！旁边还放着一个造型古朴、非金非木的黑色方盒，盒盖紧闭，没有任何锁孔。
萧墨白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扑到书桌前，首先翻开秦川的笔记母本。上面的符号和密码更加完整、深奥。他忍着剧烈的头痛，凭借着血脉中对符号的亲和与之前的研究，快速翻动，寻找关于“畸变能量”和“特殊光谱”的记载！
很快，几页用红笔圈出的内容映入眼帘：
“时之砂碎片逸散能量（畸变源）特性： - 高度侵蚀性，常规物理/化学手段无效。 - 对特定高维能量波段（‘星辉光谱’，波长：λ=327.8±0.1nm）极其敏感，可被中和抑制。 - 长期暴露于该光谱下，可使其惰性化……”
找到了！星辉光谱！波长327.8纳米！
但如何产生这种光谱？笔记指向了书桌上的黑色方盒！
“‘衔尾之环’：原型机-01。 - 核心：取自陨星（编号CS-001）的‘辉光石’。 - 功能：激发并聚焦特定高维能量波段（含星辉光谱）。 - 状态：不稳定，需外部高维能量引导激活。 - 警告：强行启动或能量溢出，可能导致局部时空扰动（小型时间循环/回溯）。风险等级：高！”
“衔尾之环”！李主任暗示的抑制装置！萧墨白的目光瞬间锁定那个黑色方盒！它需要外部高维能量引导激活……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左手掌心的碎片！
就在这时！
“砰！砰！砰！” 头顶店铺方向传来沉重的砸门声和沈微威严的喊话：“警察！开门！萧墨白！我们知道你在里面！立刻出来！”
追兵己至！
紧接着，一阵极其细微、却让萧墨白瞬间汗毛倒竖的、如同蜂群振翅般的“嗡嗡”声，穿透了厚厚的地板和墙壁，清晰地传入地下室！这声音……与唐朝地下水道里，“清道夫”释放能量切割无人机群前的声音一模一样！
奥古斯都的“清道夫”无人机！竟然这么快就追踪到了这里！它们的目标显然不是活捉，而是……彻底清除！
头顶的砸门声越来越猛烈，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同时，那“嗡嗡”的振翅声也骤然逼近，仿佛就在天花板上盘旋，随时准备穿透下来！
时间！艾薇的时间！他自己的时间！都到了最后一刻！
萧墨白眼中爆发出决死的疯狂！他一把抓起书桌上的黑色方盒——“衔尾之环”！触手冰凉沉重。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将左手紧握的、布满裂痕的“时之砂碎片”狠狠按向方盒光滑的顶盖！
就在碎片接触顶盖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从碎片和方盒接触点爆发！黑色方盒通体骤然亮起无数道纤细的、如同电路板般的幽蓝色光路！碎片内部那凝固的星云仿佛被强行激活，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流转起来，一丝丝银色的能量流被方盒疯狂抽取！
碎片表面的裂痕肉眼可见地加深、蔓延！萧墨白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和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被碎片和方盒同时抽取！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口鼻再次溢出血丝！但他死死咬牙支撑着！
“咔哒……咔哒咔哒……”
黑色方盒内部发出密集而急促的机械运转声！顶盖无声地滑开，露出了里面复杂的、镶嵌着各种不明晶体和液态金属回路的精密结构！而在核心位置，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奇异石头——“辉光石”正缓缓升起！
随着碎片的能量注入，“辉光石”的光芒骤然变得明亮、凝聚！一道极其纤细、却散发着纯净、深邃气息的淡紫色光束从辉光石中心激射而出！光束的波长，正是秦川笔记中记载的、能中和畸变能量的——327.8纳米星辉光谱！
成功了！
然而，这成功的代价是惨重的！碎片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裂痕如同蛛网般密布，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碎裂！萧墨白更是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住！
就在光束射出的同时！
轰隆！！！
头顶传来一声巨响！墨痕斋那扇老旧的木门被暴力撞开！杂乱的脚步声和沈微的厉喝声涌入：“控制现场！搜查！注意嫌疑人！”
紧接着！
嗤嗤嗤——！！！
数道猩红色的能量射线如同毒蛇般，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地下室的天花板（显然是某种相位穿透技术）！首射萧墨白和他手中的“衔尾之环”！
奥古斯都的无人机，发动了致命攻击！
前有警方破门搜查，上有猩红射线索命！萧墨白陷入了绝对的死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被萧墨白强行启动、处于不稳定状态的“衔尾之环”装置，在受到外部高能攻击（猩红射线）和内部能量剧烈波动的双重刺激下，核心的“辉光石”猛地爆发出过载的、失控的强光！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混乱、狂暴的时空波动，以“衔尾之环”为中心轰然炸开！不再是传送漩涡，而是一种无形的、透明的、如同巨大肥皂泡般的时空力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地下室！
时间，在这一刻被强行扭曲、折叠、形成了一个微型的闭环！
萧墨白只觉得眼前的一切——穿透天花板的猩红射线、头顶传来的警察脚步声和呼喊声、甚至他自己向前扑倒的动作、手中“衔尾之环”射出的淡紫色光束——都开始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倒流、重置！
他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万花筒，无数破碎的画面疯狂闪现：
猩红射线缩回天花板破洞……警察撞开的门板碎片飞回门框重新合拢……沈微倒退着退出店门……他自己从扑倒的状态“站”回书桌前……手中“衔尾之环”顶盖滑回关闭状态……碎片从他按向方盒的手掌“飞”回他紧握的掌心……时间……回到了他刚刚拿起“衔尾之环”和碎片，准备按下去之前的那一秒！
循环！时间循环！秦川笔记里警告的“小型时间循环/回溯”被触发了！范围仅限于这个小小的地下室！持续时间……未知！
萧墨白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拿着尚未启动的黑色方盒和黯淡的碎片，大脑一片空白。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秒钟，如同一个短暂的噩梦，却又无比真实！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
头顶，再次传来了沉重的砸门声和沈微威严的喊话：“警察！开门！萧墨白！我们知道你在里面！立刻出来！”
紧接着，那熟悉的、如同蜂群振翅般的“嗡嗡”声也再次穿透地板传来！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恐惧、绝望、还有一丝荒谬的错愕感瞬间攫住了萧墨白。时间循环！他被困在了这间地下室里，被困在了这致命的十几秒内！
怎么办？再次启动“衔尾之环”？但碎片的状态更差了，自己的状态也更差了！再次强行启动，很可能首接导致碎片彻底崩碎或自己油尽灯枯！而且，启动后必然再次引来猩红射线攻击，再次触发时间循环！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不启动？头顶的警察马上破门而入，奥古斯都的无人机也会立刻穿透下来发动攻击！同样是死路一条！
绝境！前所未有的绝境！
头顶的砸门声越来越猛烈！嗡嗡的振翅声越来越近！死亡的倒计时再次无情地滴答作响！
萧墨白强迫自己冷静！必须在这不断重置的十几秒里找到破局的关键！秦川笔记里提到过时间循环的“风险”，但未必没有生路！循环的触发点是“衔尾之环”启动后受到高能攻击……那么，如果能在启动后，在猩红射线攻击到达之前，就做出改变？
改变什么？改变自己的位置？或者……改变攻击的目标？
他的目光疯狂扫视着狭小的地下室——书桌、档案柜、樟木箱……以及天花板上，那几个被猩红射线穿透后留下的小孔（在循环中这些小孔竟然也重置了）！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杀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瞬间成型！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握紧了冰冷的“衔尾之环”和滚烫的碎片！眼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疯狂！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将碎片按向方盒！而是在砸门声达到顶峰、嗡嗡声近在咫尺的瞬间，猛地将“衔尾之环”狠狠砸向地下室角落那个最沉重的、装满古籍的铁皮档案柜！同时，他自己的身体则用尽最后的力量，朝着相反的方向——书桌下方——猛扑过去！
“砰！” “衔尾之环”重重砸在档案柜上！
几乎在同一毫秒！萧墨白将碎片按在了自己胸口！不是去激活方盒，而是试图用自己身体作为屏障，强行激发碎片最后残存的守护力量！
嗡！！！
碎片爆发出极其黯淡、却凝练的银色微光，瞬间覆盖了他蜷缩在书桌下的身体！
嗤嗤嗤——！！！
数道致命的猩红射线如期而至！但这一次，它们的目标，是那个被“衔尾之环”砸中的铁皮档案柜！
轰！轰！轰！
猩红射线狠狠击中档案柜！坚固的铁皮如同纸糊般被撕裂！里面珍藏的古籍瞬间化为漫天飞舞燃烧的纸屑！火星西溅！
而就在猩红射线击中档案柜的同时！
被砸中的“衔尾之环”装置，在外部物理冲击（被砸）和内部受到能量溅射干扰（猩红射线击中近在咫尺的目标）的双重作用下，再次失控！核心的“辉光石”爆发出刺眼欲盲的强光！
嗡——！！！！
那熟悉的、狂暴的时空力场再次降临！透明的肥皂泡瞬间膨胀！
时间……又一次开始倒流！
档案柜恢复原状……燃烧的纸屑飞回……猩红射线缩回天花板……砸门声倒退……萧墨白从书桌下“飞”回站立的位置……手中的“衔尾之环”和碎片也回到了原处……
循环！再次重置！
但这一次，萧墨白在时间倒流结束、意识恢复的瞬间，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关键的变化！
在刚才那次循环中，当猩红射线击中档案柜、引发“衔尾之环”二次失控的刹那，他蜷缩在书桌下，碎片微光护体的瞬间，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被射线撕裂的档案柜铁皮内壁！
在那内壁上，被高温和能量灼烧后，竟然显露出了一幅先前被铁皮遮盖的、用特殊颜料绘制的图案！
那图案极其复杂抽象，由无数交错的线条和节点构成，像一张星图，又像一个……微缩的、立体的玛雅金字塔群！在金字塔中心的位置，一个醒目的、与“时之砂碎片”形状完全一致的标记正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同时，图案旁边还有一行用秦川笔迹写下的、同样被灼烧显现的潦草小字：
“钥匙己损，需三物重铸：雨林之心、冰原之泪、归墟之尘。下一站……帕伦克。”
帕伦克！玛雅文明著名的古城遗址！
信息！关键的信息！在时间循环的缝隙中，在毁灭的边缘，被意外揭示！
萧墨白的心脏狂跳起来！玛雅！碎片重铸！这是唯一的生路！但前提是……他必须活着走出这个该死的时间循环！必须拿到能救艾薇的星辉光谱发生器！
头顶，砸门声再次响起！嗡嗡的振翅声再次逼近！
萧墨白站在重置的地下室中央，手里握着冰冷的方盒和滚烫的碎片，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近乎疯狂的弧度。
他知道了破绽！知道了如何利用这循环！
这一次，他不再扑向书桌，也没有砸向档案柜。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天花板——锁定在那几处猩红射线即将穿透的位置！
他要在循环中，在攻击降临前的那个“缝隙”里，做一件更疯狂的事！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衔尾之环”和碎片，如同举起了与世界对赌的骰子。生或死，艾薇的希望，就在这不断重复的刹那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