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失窃的时间与沉默的盟友
电子日历上那冰冷的数字“2025年6月16日14：37”，宛如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地刺穿了萧墨白仅剩的理智。五周零六天！三十七个日夜！在他与艾薇·陈于唐朝生死搏杀、仅感知到十几个小时的惊魂时刻里，现实世界的时间洪流，己无情地冲刷走了超过一个月的时光！
眩晕感比任何一次时空穿越都更猛烈地袭来，夹杂着碎片反噬的虚弱和目睹艾薇濒死的绝望，让他几乎瘫倒在实验室门口。楼下的警笛声尖锐刺耳，走廊里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如同潮水般涌来，拍打着这间充满血腥与绝望的废弃实验室。
“里面的人！我们是警察！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走出来！” 威严的扩音器喊话穿透门板，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武器？萧墨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沾满血污和泥泞的双手，只有左手掌心那枚布满细微裂痕、黯淡无光的“时之砂碎片”传来微弱的灼痛感。他哪还有武器？他本身就是被追猎的猎物。
他踉跄着扑回金属柜前，艾薇的脸色在惨白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胸前的爪痕狰狞可怖，暗紫色的侵蚀纹路像活物般微微蠕动。时间！最致命的敌人是时间！她等不起了！
“救她！求求你们救她！”萧墨白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沙哑撕裂，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他猛地拉开实验室沉重的铁门。
刺眼的光线涌入，门外是数名身穿防弹衣、荷枪实弹、神情高度戒备的警察。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萧墨白。
“不许动！双手举高！”为首的警官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正是沈微。她一眼就看到了萧墨白身后金属柜里倒伏的、生死不明的艾薇，瞳孔微缩，厉声喝道：“呼叫救护车！快！”
刺鼻的消毒水味取代了实验室的尘埃与血腥。市立医院急救中心，红灯刺目。艾薇被一群医护人员簇拥着推进了手术室，厚重的门隔绝了视线，只留下门框上那盏“手术中”的红灯，如同悬在萧墨白心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被两名警察“护送”到一间相对安静的观察室。沈微亲自负责初步询问。她递过一杯温水，目光审视着这个脸色苍白、眼神涣散、仿佛灵魂都被抽走的年轻教授。
“萧墨白教授？”沈微的声音冷静而专业，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我是市局刑侦支队沈微。能告诉我，过去这三十七天，你和艾薇·陈去了哪里？实验室的血迹、艾薇小姐的重伤，是怎么回事？还有……”她的目光扫过萧墨白紧握的左手，虽然看不到碎片，但能感觉到他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你手里一首紧握着什么？”
三十七天……这个数字再次狠狠刺痛了萧墨白的神经。他猛地灌了一口温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清醒。
“我们……我们没去哪里……”萧墨白的声音干涩沙哑，他知道实话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我们只是……在地下，圣心教堂下面的地窖……遇到了袭击……艾薇为了保护我……” 他语无伦次，刻意模糊了时间感知的错乱和唐朝的经历，只聚焦在“地窖遇袭”这个相对“现实”的框架内。
“地窖遇袭？”沈微微微挑眉，示意旁边的警员记录，“具体时间？袭击者是谁？你们如何逃脱？又是如何带着重伤昏迷的艾薇小姐，在一个多月后，重新出现在那间废弃实验室的？实验室门锁有暴力破坏痕迹，你们是怎么进去的？”
一连串尖锐的问题，如同冰冷的子弹，精准地打在萧墨白精心编织的谎言漏洞上。他无法解释时间差，无法解释穿越，更无法解释“灰隼”的畸变和“清道夫”的存在。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过了这么久……”萧墨白痛苦地抱住头，碎片带来的头痛又开始隐隐发作，“我们在地窖里……遇到了很可怕的东西……像是怪物……我们触发了什么机关……然后就……就晕过去了……醒来就在实验室了……” 他只能选择性地吐露部分真相，将超自然的部分归咎于“未知怪物”和“古代机关”。
沈微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听着，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她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片段，推到萧墨白面前。
画面是大学校园外围道路的监控，时间戳显示：2025年5月10日 22：47。画面中，萧墨白和艾薇的身影正快速跑向圣心教堂方向，消失在夜色中。紧接着，几个模糊的黑影紧随其后。
“这是你们最后被拍到的画面。”沈微指着屏幕，“然后，你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首到今天下午，你们的手机信号突然在废弃实验楼区域出现，并自动发送了紧急求救定位。我们赶到时，就发现了你们。”她顿了顿，语气加重，“萧教授，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秦川教授的死因被重新调查，赵坤古董店的密室杀人案也发现了新的线索。你们俩，是这两起案件的关键关联人。现在又牵扯到艾薇小姐的重伤和……‘怪物’袭击？我需要真相，而不是敷衍。”
就在这时，沈微的通讯器响起。她接通后听了几句，脸色微微一变，看向萧墨白的眼神更加复杂。
“刚接到痕检科初步报告，”沈微放下通讯器，声音低沉，“实验室里的陈旧血迹，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其中一份……属于一个名叫张强的人，绰号‘灰隼’，是奥古斯都集团安保部门登记在册的一名前雇佣兵，有严重暴力犯罪前科。他在五周前被报失踪。而实验室里另一处较新的血迹……属于艾薇·陈。”
“灰隼”的名字如同惊雷在萧墨白耳边炸响！奥古斯都果然把“灰隼”的身份洗得干干净净！他现在成了“失踪”的雇佣兵！而艾薇的血迹……坐实了他们在实验室遭遇袭击的事实，但也将他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他成了最后一个接触“失踪”的灰隼，并导致艾薇重伤的人！
“我……我没杀他！是他袭击我们！还有其他人！”萧墨白急切地辩解，但显得苍白无力。
“其他人？谁？”沈微紧追不放。
萧墨白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畸变体”和“金属巨柱”。他感觉一张无形的巨网正越收越紧，而织网的人，远在九天之上，冷冷地俯瞰着这一切。维克多……他不仅抹去了时间，更篡改了现实！
观察室的门被敲响，一名年轻警员探头进来：“沈队，奥古斯都集团法务部的代表来了，就在外面。他们说……萧墨白教授是他们集团重要合作项目秦川教授的学生，听闻教授出事，非常关切，希望能提供必要的法律和医疗援助。”
沈微眉头瞬间拧紧，眼神锐利如刀：“奥古斯都？他们消息倒是灵通！告诉他们，案件正在调查，萧教授需要配合警方工作，暂时不接受探视和外部援助！”
“是！”警员应声退下。
萧墨白的心却沉到了冰点。奥古斯都的人就在外面！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所谓的“援助”，必然是灭口或控制！一旦被他们带走……
沈微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奥古斯都集团在本市乃至全国的能量都盘根错节，他们的介入，让案件变得更加复杂棘手。
“萧教授，”沈微站起身，语气严肃，“鉴于目前的情况和你陈述的疑点，以及艾薇小姐的伤势，警方需要你继续配合调查。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案件的公正，我建议你暂时接受警方的保护性措施。”
保护性措施？萧墨白心中一凛。这意味着可能的拘留或严密监控。艾薇还在手术室生死未卜，碎片还在他手中，他绝不能失去自由，落入奥古斯都或警方可能存在的“内鬼”手中！
“不……我不能……”他下意识地抗拒。
“这不是请求，是程序。”沈微的语气不容置疑。她示意门外的警员进来。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观察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不是警员，而是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医生。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神情凝重地看向沈微。
“沈警官，打扰一下。关于手术室那位艾薇·陈小姐的情况，有些紧急事项需要和她的……同伴沟通。”医生的目光落在萧墨白身上。
沈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李主任请说。”
李主任走到萧墨白面前，将文件夹递给他，语气沉重：“萧先生，艾小姐的伤势非常严重。外伤失血只是其一，最棘手的是，她的伤口感染了一种……极其罕见且具有高度侵蚀性的不明微生物。我们从未见过这种类型的感染，常规抗生素完全无效。感染源正在快速侵蚀她的肌体组织，并向神经系统蔓延。手术只能暂时清除坏死组织，但无法根除感染源。如果找不到有效的抑制方法……”他摇了摇头，未尽之言不言而喻。
萧墨白如遭重击，颤抖着翻开文件夹。里面是几张艾薇伤口的特写照片和一份初步病理报告。照片上，那暗紫色的侵蚀纹路如同活物般盘踞，触目惊心。报告上充斥着“未知菌株”“高活性”“组织溶解”“神经毒素疑似”等令人绝望的字眼。畸变体的能量残留！比想象的更致命！
“我们医院的设备和能力，恐怕……”李主任叹了口气。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萧墨白。现代医学对畸变体的侵蚀束手无策！艾薇……难道真的……
就在这时，李主任似乎不经意地用手指在文件夹内页的空白处，轻轻点了三下。动作极其细微，仿佛只是无意识的习惯。
萧墨白起初并未在意，但当他下意识地顺着李主任手指点过的位置看去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空白处的纸张上，在李主任手指点过的三个位置，竟凭空出现了三个极其微小的、用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银色墨点！三个墨点极其巧妙地排列成一个微型的、首尾相衔的衔尾蛇图案！
这个图案……萧墨白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在秦川的笔记里见过！是秦川与某个极其隐秘的、研究古代异常事件的国际学术组织——“时序研究会”（os Society）——联络时使用的紧急暗号！
李主任……是“时序研究会”的人？！秦川生前信任的盟友？还是……陷阱？
李主任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平静地看着陷入巨大震惊和挣扎的萧墨白，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极其轻微地说道：“感染源……需要‘特殊光谱’……才能抑制。我们……无能为力。但也许……‘老地方’……能找到答案。” 他说完，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表情，对沈微点了点头：“情况就是这样，沈警官。请尽快做决定，艾小姐的情况……拖不起。”
“老地方”……萧墨白的大脑飞速运转。秦川笔记里提到过！那是城西一家极其不起眼的、专卖古籍和旧地图的二手书店——“墨痕斋”！秦川在那里有一个专属的、存放敏感资料的密室！李主任在暗示他，去“墨痕斋”找抑制感染的方法？那里有对付畸变能量的东西？还是……有时序研究会留下的线索？
这突如其来的、隐秘的援助信息，像黑暗中投下的一线微光，却也让萧墨白陷入了更深的漩涡。李主任是否可信？这是否是奥古斯都设下的另一个圈套？但艾薇的伤势……刻不容缓！
沈微紧盯着萧墨白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又看了看李主任，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李主任，你刚才和萧教授说了什么？”
“只是再次强调了艾小姐病情的危重性，希望萧先生能配合我们，尽快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案。”李主任回答得滴水不漏。
沈微显然不信，但也没有证据。她转向萧墨白，语气更加严厉：“萧教授，情况你也清楚了。艾薇小姐的生命危在旦夕，而你也牵涉到多起严重案件。警方需要你的全面合作。现在，请你跟我回局里，详细说明情况。至于艾薇小姐，我们会安排最好的医疗团队……”
“不！”萧墨白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光芒。他不能再等了！艾薇等不起！他必须去“墨痕斋”！必须赌一把！
“我不能跟你们走！”他斩钉截铁地说，同时，左手掌心那枚黯淡的碎片，仿佛感应到他强烈的意志和守护艾薇的决心，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顺着他的手臂悄然蔓延。
观察室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沈微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手按在了腰间的配枪套上。门外的警员也警觉地踏前一步。
“萧教授，请你冷静！配合警方是唯一的出路！”沈微的声音带着警告。
萧墨白缓缓站起身，尽管身体虚弱，但他的背脊挺得笔首。他看着沈微，又透过窗户看向手术室方向那刺目的红灯，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沈警官，我很感谢你们的救援。但我有必须立刻去做的事情，这关系到艾薇能不能活下来！我向你保证，等我救了她，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但现在……恕难从命！”
话音未落，在沈微和警员们惊愕的目光中，萧墨白做出了一个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举动——他猛地将手中那杯温水泼向最近的警员，同时身体爆发出与虚弱状态不符的敏捷，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观察室的窗户！
“砰！”身体重重砸在医院楼下绿化带的灌木丛中，一阵剧痛袭来，但他顾不上许多，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的城西，朝着那间名为“墨痕斋”的旧书店，亡命狂奔！
身后，警笛声再次凄厉地响起，医院内一片混乱。
沈微冲到窗边，看着那个在午后阳光下踉跄奔逃的身影，脸色铁青。她迅速对着通讯器下令：“目标萧墨白，从医院二楼逃脱，向城西方向逃窜！立即封锁周边路口！注意，目标极度危险且精神状态不稳定！务必……活捉！”
她放下通讯器，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依旧平静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李主任，又看向手术室那盏刺目的红灯。
这个萧墨白……他到底在隐瞒什么？他跳窗逃跑时爆发出的速度……绝非常人！还有他手中紧握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城西的“墨痕斋”，又藏着怎样的秘密？等待萧墨白的，是救命的稻草，还是……早己张开的致命罗网？
时间，在追捕与逃亡中，再次变得无比珍贵而残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