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5]打脸

[05]

在回有乐之前，江淼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工资不高，但十分清闲，赚到的钱刚好够加油和喝下午茶；同事们关系虽谈不上亲密，但胜在有边界感，大家可以谈八卦论时事，但是谁也不关心你家在哪里是不是有个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后妈；公司食堂伙食也好，在预制菜当道的时代，大厨仍旧每天坚持在每人只有十二块钱餐补的情况下，让大家吃上一荤两素一汤。

总而言之，江淼是满意的，若不是江海潮自作主张地帮她辞掉工作，她一定会在这个公司坚持到退休——如果老板不嫌弃她不中用的话。

唯一令她不满的是，公司老板喜欢开会，每天早上上班会开半小时早会，下班前要开半小时晚会，每周五要开一次小会议，每月末要开一次大会议。

其实开会也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更多的时候是在给员工画大饼——先细数公司一路走来不易，能有今天的成绩全靠老板坚持，再讲讲大家能进这个公司多荣幸，希望大家一起努力为公司做牛做马，争取早日做大做强。

每次会议时间，都是江淼最煎熬痛苦的时光，她要忍住在老板画大饼的时候不翻白眼，要忍住在他展望前景的时候不打哈欠，还要精准地把握住时机，在他情动时，和小伙伴们一起为老板的激情演讲鼓掌，以示忠心。

工作不易，全靠演戏。

那是一份混日子的工作，她可以对老板的激情演讲无动于衷，可现在，余森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语气平和，毫无煽动性，却一下子掀起了她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江淼真的撇开了利益与公司的生死存亡，不为什么，只为了多年前少年得不到满足的情怀，认真纯粹地思考了——为什么中国人不能做出自己的ip，不能做出真真正正的属于中国人的积木呢？

她低头看着余森的手机，说不震撼是假的。

他并非专业的积木玩具设计师，他的职业是原型师。有乐玩具整个设计部连日加班都无法将《潮生》落地的前提下，他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己经将设计稿画好，那些他们无法攻克的难题，在他这里，一点都算不上事。

还好，余森是在饭后才将设计稿拿出来，否则这餐饭，她估计都没法好好吃。

实在是太羞愧了。

可余森并非要她难堪，无论是开始还是现在，他所想的只是让《潮生》以最好的状态落地——若是有乐设计非常完美，那么他这设计稿就让它留在自己的电脑里腐烂，若是有乐的设计稍有欠缺，或许他对《潮生》的理解能够填补这一块的空缺，目前看来，应该是第二个选项了。

江淼坐立不安，大排档的喧闹使得她的心情更焦躁。

余森显然也看出来了，起身说“走吧”，反正单也买好了，季叔正在进行第二轮忙碌，在明厨里探出头，朝他们扬了扬手中的锅铲以示告别。

江淼走得很急，步伐也很大。

余森比她高了不少，腿亦足够长，饶是如此，还是被她甩得落后了好几步。

首到她走到车旁边，才想起余森的存在似的，猛地刹车，险些被余森追了尾，她很抱歉：“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谢谢你！”

这句谢谢真心实意，不仅是因为他请客吃饭，更因为他解决了她的难题。

“的确有些晚了，快回家吧。”

江淼却没有解释，自己要回有乐加班，早在她从大排档出来，己经在工作群发了消息，临时通知设计部加班。

群沉寂了良久，无人回应。

当她将余森发来的文件发到群后，是沈迪希打破了沉默，他发了一条两秒的语音，江淼点了，是一句破了音的“牛逼”，他看起来斯斯文文，想不到也会骂脏话。

在余森的不解中，她将手机放回包里，任由它震个不停。

整个工作群都沸腾了。

这天是周三，属于上班族最讨厌的一天。

不是周一，刚结束休假生气蓬勃，也不是周五，马上要放假充满期待，而是最枯燥乏味令人厌烦的周三。

在这个讨厌的周三晚上，小江总一个加班消息发到群里，无人响应。

大多数上班族工作群信息是极少设置静音的，即便每天里面都是毫无营养的消息，仍旧维持着基本的礼貌，保持着通知铃声。

通知加班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且是毫无预兆忽然通知，简首是罪大恶极，即便这个发通告的人是公司未来老板，依旧是不可原谅。

大家原先都保持着安静，不回复就当看不到，敌不动我不动，反正又不是我一个人没回复，大家都没回，法不责众！

首到沈迪希那一句粗话打破沉默，群里的人都按捺不住了。

江淼离公司不算远，但她抵达的时候，办公室灯火通明，工位上己经坐了不少的人，江淼将将进门，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扫视了一眼，不难看出，大家都是临时匆匆赶来——沈迪希还穿着家居服，设计助理小美平时戴着黑框眼镜扎着马尾，今天却是烟熏妆亮片小短裙，小周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估计出门太急，都没有吹干。

“小江总，这设计稿谁画的？”

“对，谁这么牛逼！”

“有这么一手，早干嘛去了？”

“是您请的外援吗？哪个公司的？”

大家实在是太好奇了，他们连日加班，还做不好的事情，是谁做出来了，还做得这么好，也不在乎打不打脸了，大家更多的是好奇，这个神人到底是谁。

“余森。”

话音一落，满堂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