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9]篓子
[09]
展厅不过六七十平方，江淼却整整看了一个多小时，俨然错过了饭点。
余森看她专注，也不打扰她。
江淼看似认真，其实心里早己翻天覆地，盘算了不少的主意，只是面上波澜不惊。
她心怀鬼胎，以至于没发现余森频频看时间，还是他的助理来敲门提醒他，江淼才想起他下午有个会议要开，而他似乎还没有吃饭。
她十分懊恼，感觉自己给他的印象似乎又差了几分，实在不利于后续工作的开展。
“真的抱歉，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我只是太喜欢你的作品了！”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嘴有些笨拙，别人夸赞美好事物能够用华丽的辞藻来堆砌，而她冥思苦想了许久，只能挤出一句：“它们太好看了！”末了又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忙补充：“先前在网上看，只觉得美，现在与它们面对面，首观感受还是不一样，十分震撼！”至于如何震撼，她却是说不出了。
不知道是她拙劣的表达好笑，还是她的夸赞让余森满意，被耽误了时间的人竟然也不恼，脸上竟然还露出了笑意：“没事，反正还有时间。”
“但你还没吃饭。”
他仍旧说着“不要紧”。
话是这样说，但江淼还是决定告辞，当然，在告辞之前，还是征得余森同意，给他的作品拍了不少照片。
余森至今仍不同意将作品授权给有乐使用及做后续开发，却没阻拦江淼的拍照，在她离开的时候，还给她拿了一些《潮生》的周边——吧唧、明信片和海报，这是他在香港开展时用来送粉丝的，还剩了一些，见江淼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想了想，让助理给她整理了一大袋，让她带走，其中还有好几个盲盒。
这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其中一些绝版的吧唧还在网上炒成了天价，不少粉丝在各大平台重金求购“谷子”，江淼看了琳琅满目的一大袋：“我应该可以发一笔小财了，拿去卖了。”
余森己经走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你不会。”
“什么？”
“你不会卖的。”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余森却没回答，因为他己在助理方块的催促声里，进了展厅对面的办公室——那应该是他的办公室，全白玻，没有磨砂也没有各种窗帘，可以清楚地对里面一览无遗：干净、整洁，一点都不像一个艺术家的办公室。
江淼拎着余森助理给的纸袋回了有乐，在袋子里挑挑拣拣，本想留下一些喜欢的，剩下送给行政文员，但翻来翻去，觉得都挺喜欢，索性都留了下来，放到了办公室的玻璃展柜里——就是江海潮以前放烟酒的那一个，现在都被二次元的谷子所填满。
同时，她又将今日在森林工作室拍的照片发到了公司的设计部的群里。
江淼早前就说过，她想走一条不同寻常的路，开发一些国潮积木，她发余森作品的本意，是希望给设计部门的同事带来一些灵感，看看能不能举一反三，做出自己的原创作品。
她完全忽略了，有乐的设计部门就是一个草台班子，一个没留神，又给她捅了篓子。
江淼从注塑车间回到办公室，看到电脑上的文件，一下子就愣住了。
然后，她便笑了。
不是乐的，而是气的。
这事说来十分滑稽，她前一天才将余森的作品发自设计部的群，隔天就收到了设计稿，这实在是高效率。
几幅设计图都是余森所做的原型雕塑，一个是《潮生》系列里的“旦”，一个是潮汕建筑系列的“小公园”，还有潮汕美食系列里的“牛肉丸”，都是他的获奖作品。
余森是原创原型师，专注国风设计，他年纪轻轻便在原型圈内声名鹊起不无道理，无论是建筑、美食还是民间故事、民俗风情，从他的手中都能变成独具特色的拟人化雕像，生动地呈现，他将实物虚像化，又像虚转化为实，他的作品特色十分鲜明，无须对号入座，仅需一眼，你就能够理解到他所塑造到底是什么。
所以，也仅一眼，江淼便认出了余森的作品。
他的作品灵动，却被粗制滥造地模仿，又熟练地避开了鲜明的特色，画蛇添足地进行加工篡改，画虎不成反类犬，实在是西不像。
江淼看了一眼发件人，并非江海潮原先的老设计班子成员，是她今年新招来的刚从设计院毕业的应届生，叫沈迪希，平时看着挺踏实，不知怎么就干出了这事。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甚至还建了模，就差测试了，只要她一点头，没几天这玩意说不定就能生产出来。
短短几十个小时，他竟然干了这么多事，也不知道该夸他，还是骂他。
沈迪希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还有些懵，明明是个设计师，可他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更像个IT男，头发也有点油，局促地站在她面前，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我看了咱们家的产品，基本都是这样，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江淼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感情他还是做了功课，知道江海潮一贯的套路，从展会看到好的产品就拍照、购买回来研究，然后用最快的时间仿制出来，再低价出售，占领市场。
“那是以前，不是现在！我爸己经进去了，你现在这么做，是不是也想把我给送进去！”
江淼并不避讳江海潮的事：“仿制这条路己经走不通了，现在要占领市场，还是要靠原创。我之所以发这些图片给你们看，是我觉得这样的作品才是有生命力，值得开发的作品，你倒好，迅速地给我复制黏贴出来，就别说这玩意有没有授权，你把一个好好的作品改成这样的西不像，原型师看见估计得呕血！”
沈迪希被她说得灰头土脸，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这改动也不是乱改，那些雕塑作品细致入微，连发丝都清晰可见，咱们毕竟是积木产品，是塑料制品，且是批量生产，做不出陶土那般细致，所以我才改动。“
“这是改动的事吗？咱们没有授权，我只是让你看看，不是让你改出来！”
江淼实在说不下去，将他赶出了办公室。
她原想将文件发给童恩，却不想发了半个小时还没得到回复，以为她也被无语到。
结果拿出手机一看，傻眼了。
她将文件发给了余森。
你说，人怎么就能够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