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演出

[02]

周乐仪在朋友圈分享了一则演出讯息。

江淼对潮剧涉猎不深，不甚了解，却也不抗拒，给周乐仪点赞后，发了私信问她如何才能买到票——潮剧的受众面并不广，多数喜欢潮剧还是中老年人，上学那会儿余广仲为了弘扬潮汕文化，也为了给妻子捧场，时常自费买演出票带学生去听戏。

学生们多数不喜欢潮剧，但能从学校出去玩，显得都很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到了剧院便是聊天吃零食，江淼因受江海潮影响，去了剧场倒是认真地看起戏，周乐仪能成为名角不无道理，声音清亮，唱腔悠扬婉转，举手投足充满大家风范。

所以，无论是不是别有用心，能不能达到目的，去听一场戏，都是不错的选择。

江淼原本只是想混个脸熟，并找机会为自己前几日的鲁莽道个歉，万万没想到竟然收到了那么大的惊喜。

周乐仪知道她要来看演出，十分大方地表示会有人给她送票。

江淼拒绝不了周乐仪，因为她说：“若无意外，这将是我最后一场演出，现在网上售票通道都己经售罄，我手上还有几张，能送给喜欢潮剧的人，我很高兴。”

潮剧演出大多数的门票都是电子票，仅需一个链接或二维码，但一些不对外出售的贵宾票就还是采用传统的票据，方便送礼。

周乐仪说会有人联系她，江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给她送票的人是余森。

她看到微信上余森的消息时，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难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余森这块顽石被她所打动，反悔了？

然而，他说得事情却与工作无关，只是说，师母让他给她送票，让她发个地址，他将票寄同城给她。

江淼怎么可能放过这机会，当即提出自己去取，然后顺便请余森吃个饭。

毫无悬念，余森拒绝了，还是执意问她要地址。

江淼无法，只能说：“我出差了，我也没有秘书助理可以帮我收快递，演出的时候你会来吧？那一天，我再联系你取票。”

江淼想，这是周师母的最后一次舞台演出，他会到场的。

果然，这一次，余森没有再拒绝，两人约好演出当天提前一小时在剧院门口见面。

周乐仪在潮汕本地名气不小，即便潮剧的受众越来越广，不仅在中老年人之中流传，但平均年龄还是在40岁左右。

那天正是周六，往东海岸的路上堵了车，江淼赶到的时候己经是比和余森约定的时间晚了半小时，她原以为余森会先进场，毕竟演出马上要开始，她好了车赶到剧院门口发现人都进得七七八八，门口只剩下三两保安，还有摆摊的商贩。

手机上并无余森的信息，她有些懊恼，可毕竟是自己迟到，在她犹豫要不要给余森打电话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江淼。”

江淼回头，便看见余森从阴影处走来——他其实一首站在门口罗马柱的侧面，只是光影投落的影子恰好将他遮得严严实实，她的纠结都落入了他眼中。

“余森。”她有些惊喜，“你还在，没有先进去？”

“我答应了，要将票送到你手里。”他说，“虽然你迟到了。”

江淼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信封，想说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在来之前，她己经准备好了腹稿，将有乐玩具的现状与他和盘托出，表明公司现在急需他的帮助，她甚至想，再不行就挤出几滴眼泪来，只要能拿下余森，让他签下授权书，忍辱负重也不算什么。

授权书是她在网上拷贝的模板，金额那一项是空着的，只要不是特别离谱，她也能够让一步。

的确，比起看潮剧，拿下余森才是她今日之行的目的。

可她冥冥之中有种预感，自己若是在这一刻提起《潮生》，余森的拒绝会比先前更坚定。所以她什么话也没说，跟着余森检票进了剧院。

江淼看了一眼票据，觉得很是羞愧——周师母给她送的票是vip，在前排的最佳观赏位置，她给她留了绝好的位置，可她却是带着目的而来。

而她没想到的是，余森在她旁边落了座。

余森应该是没有打开过信封，所以看见她手中票根上的座位号，显然也是一愣，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票，确信没有坐错。

剧院的观众的年龄层比江淼想象中要小一些，可他们两人坐在其中，还是显得格格不入，江淼西处张望着，终于忍不住问：“余老师呢？他怎么没来？”

“他不想来，这是我妈的最后一场演出，他不想看见她告别舞台。”

江淼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内心的疑惑：“师母年纪也不算大，不少潮剧艺术家比她大许多，还在演出，她为什么想要隐退？”

音乐在这时候忽然响起，主持人自幕后走出。

江淼问完也发现有些不妥，像是在打探别人的家事，忙道：“抱歉，我不是打听，我只是关心。”

锣鼓声起，也不知道余森听见了没有。

鼓点越来越密集，幕布被拉开，露出了摆放着道具的舞台，与台上的周乐仪。

江淼才听见余森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伤感。

“她声带长了息肉，马上要进行手术切除，医生说，切除后即便保养好恢复好，声带也会受损，难以恢复从前的声色。”

台上的周乐仪开了声，依旧清亮，听不出一点异常。

“可是师母听不出……”

“她现在每发一句声，都是忍着疼痛……”

周乐仪今日唱的是潮剧名曲《苏六娘》，故事讲的是潮州苏员外年轻貌美的女儿苏六娘与潮阳西胪表兄郭继春青梅竹马，情愫暗生，苏六娘却被父许婚讼棍杨子良，她以死拒婚的爱情故事。

江淼小时候曾与江海潮一起看过这出戏，似懂非懂，只能靠着江海潮解释，她那个时候年纪小，对情爱全然不懂，并不理解苏六娘：“如果郭继春真的那么好，她就要和他爸爸抗争，为什么父母不同意就要死，死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江海潮听到她这言论，觉得好气又好笑：“如果你以后谈恋爱，爸爸不喜欢他怎么办？”

江淼大言不惭：“没关系，我喜欢就好，又不是你谈恋爱。”

江淼其实并不喜欢苏六娘这个角色，可听到周乐仪唱“春风践约到园林”，清新悦耳，似乎也感受到那一刻苏六娘的少女怀春，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