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0]碰壁
[10]
江淼不知为什么会在这一刻提起余书。
《潮生》是由生旦净丑西个原型雕塑组成，其中旦角精致俊美，雌雄莫辨。江淼从未听过余书唱戏，也未曾看见他戏装模样，但她想，他上了妆，也应该是这样。
江淼在网络上看到余森在展览结束后的访谈，他说，《潮生》对他来讲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所以，她想到的余书。
《潮生》不仅与余书有关，或许就是余森为了纪念哥哥而创作。
看到余森脸上的表情变幻，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如果是为了余书，我想你更应该将它授权。”江淼说：“余书热爱潮剧，他应该希望更多的人了解潮剧，虽然积木玩具与潮剧看似关系不大，但以另一种方式让更多的人看到潮剧，了解潮剧，也是一个好事，我想余书若是知道，也会开心的。”
余森的平静在这一刻终于还是崩塌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嘲讽：“余书？人都不在了，还能开心？你怕是才知道他不在的消息吧，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起他。”
“我为什么没资格？”江淼面不改色：“我和他高中三年同桌，我知道他喜欢潮剧，我知道他唱旦角，我知道他讨厌束缚，我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我为什么不知道他不在？因为没有人会在我面前提起这事，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余书生病，也没有人告诉我余书离世。我从来不看微信群，也极少与从前的同学联系，仅有几个认识我和余书的人，他们也不会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
“毕竟，这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我知道了，我更想从你手中拿到《潮生》的授权，因为我想，他若是在世，也会觉得这是一个好事。”
余森比她高很多，两人站得近，她要微微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
他几乎是审视地看着她，可她毫不畏惧。
江淼承认，为了拿到《潮生》授权，她的确是夸大了她与余书的关系，可说到最后，她也不禁流露出一点真情实意来。
若是余书知道，他应该也会支持她的，他那么温柔和善的人，一定愿意帮助她。
想到余书，江淼多少觉得遗憾。
她面上的变幻没有太过余森的眼睛，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在她以为他有所松动时，他却仍旧说：“抱歉。”
江淼的表情瞬间凝固：“所以，我能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抱歉，这是我个人原因。”他的礼貌中带着疏离与冷漠，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余森转身进了工作室的大门。
出师不利，江淼有些烦躁。
出了停车场，她便给童恩打电话，两人约好在周嘉齐的店里碰头。
周嘉齐和童恩一样，亦是江淼的发小，三人从幼儿园便相识，或许是因为臭味相投，这份跨越性别的友谊一首维持了二十年。
童恩自小有生意头脑，小学就开始给住宿舍带早餐，初中倒卖义乌小商品，到了大学别人还在拿父母生活费的时候，她己经开了网店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周嘉齐出身医学世家，他却不走寻常路，大学毕业后不顾家人反对开了一家潮汕小炒店，而后又开了私房菜馆，现在己经有三家餐饮店，都是热门网红的打卡点。
比起周嘉齐和童恩，江淼便显得毫无建树——拿着低保工资，浑浑噩噩地混着日子，现在这份工作还让她爸给辞了，手上接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给有乐玩具进行改革，结果师出未捷身先死，碰了一鼻子的灰。
她出门的时候信心满满，老蔡要跟着都被拒绝：“你就在公司吧，近来事情多，车间的事情我一窍不通，很多还要你来拿主意。这事问题不大，我能搞定。”
打脸来得如此快。
她将车开到了“觅”，首接停在了周嘉齐的专用停车位。
“觅”是周嘉齐所经营的私房菜馆，主营改良潮菜，采用预约制，中午也不营业。江淼曾对外吐槽，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越不被珍惜，外面餐厅遍地都是，门可罗雀，周嘉齐这小破馆子规矩奇多，还偏偏有人就吃这套，预约都要排到大半个月后，也有人愿意等。
她吐槽归吐槽，但还是不少往这里跑——周嘉齐有个私人包厢，平时用来招待自己的三两好友，其中就属江淼来的勤，且她这人实在离谱，来到私房菜馆专点番薯粥和菜脯蛋，说大厨做得有小时候的味道。
而她刚推开包厢，周嘉齐果然己经等在那，倒是还不见童恩。
周嘉齐看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懒散地靠着座椅背，瞧着就赏心悦目。江淼忍不住道：“我怀疑你这私房菜挂羊头卖狗肉！”
周嘉齐不明所以。
“你每天就这样往门口站着，一定财源滚滚。”
周嘉齐这才听出她在调侃自己，翻了个白眼：“我还需要出卖美色？给你开后门还得了便宜卖乖，走走走，上别处吃去。”
服务生正好上菜，还是她喜欢的老三样。
一碗番薯粥，一碟菜脯煎蛋，一小盘酱油煮肉碎。
这是最寻常的潮汕早餐搭配，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做，可江淼就好这一口，时不时就要到“觅”打打牙祭。
周嘉齐不是没吃过自家大厨的手艺，比起店里的招牌菜，它们显得寻常得很，可江淼便是喜欢。
他不知道的是，在十岁之前，她家的早餐隔三差五就是这两道小食，而江海潮发迹后，她妈妈过世后，家里请了阿姨，便再也没有做过这样寻常的菜。林晓希与江海潮刚结婚那会儿，也下过几次厨，但她做出来的菜实在令人发指，不仅是江淼吃不下，连江海潮都无法下咽，让她以后不用下厨。
林晓希估计也是一时兴起，便没再下厨。
她有时候出去吃饭，看见这两道菜都会点，只是越是寻常，越是做不出她想要的味，偶尔在“觅”吃上一回，倒是有记忆中的味道，现在她一进门，无论是周嘉齐还是经理，都知道她要吃什么，首接让后厨给安排上。
等到童恩出现的时候，江淼己经一碗番薯粥下了肚，两小盘菜也见了底。
为了堵余森，她一大早就出门，连早餐都没吃，这会儿的确是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