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云梦瘴

寅时的云梦泽泛着墨绿色幽光，苏尘踩着《楚辞》残页踏过芦苇荡，腐臭的沼气泡在脚下炸开的瞬间，耳后银锁忽然绷首如离弦之箭——青铜箭簇刺破水面，裹着青铜箭镞的战国楼船残骸破水而出，船舷"鄂"字篆文渗出黑血，将方圆十里的水雾染成腥红。田三爷赶尸鞭卷住半截桅杆，铜铃震落的锈屑里爬出密密麻麻的"字虱"，每只虫背上都刻着《天问》篡文："鸱龟曳衔，鲧何听焉？"的诘问竟被改成"楚承天命，九嶷为证"的狂语。

"这是鄂君启节的战船！"楚国后裔昭阳手持青铜节杖跃上甲板，节面错金铭文突化九宫八卦图。他玄色深衣的黼黻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楚巫把水师阵法炼成了'九曲黄泉煞'！"节杖点向东南巽位，泽面突然升起三百根青铜樯橹，每根顶端皆悬挂着傩面浮尸，尸身浸透的桐油正随煞气燃烧，将整片水域照成幽冥鬼域。

巴蜀巫医杜蘅扯开药囊，将《神农本草经》残页抛入沼雾："雷丸、雄黄、丹砂——破瘴！"药粉触水即燃的刹那，火光中现出密密麻麻的青铜人俑，每尊俑身都嵌着半卷《天问》竹简。洛登鸠杖插入船舷裂缝，三星堆神树纹身青光暴涨："龟儿子，这些人俑吃过三星堆祭祀坑的玉璋粉！"杖尖挑起的青铜碎屑里，竟夹杂着殷商贞人占卜用的龟甲残片。

昭阳节杖突引惊雷劈向人俑群："鄂君启节在此，楚巫安敢造次！"雷电触到青铜表面却反弹成九头蛊凤，尖喙首啄他手中节杖。杜蘅甩出药锄勾住蛊凤尾羽，青铜锄刃上突然浮现《山海经》西山图："这是大荒西经的'九凤'，楚巫用巫咸国血祭炼化了！"她话音未落，蛊凤突然喷出毒火，将《神农本草经》残页烧成灰烬。

"苏先生，字虱在啃船底的《天问》真迹！"蓝凰万蛊鼎中飞出碧玉蟾蜍，蟾舌卷住一只字虱。虫背上篡文触到苗疆蛊毒竟自爆成血雾，雾中浮现屈子投江的虚影。苏尘银锁绞碎虚影："芈夜在利用屈子怨气滋养篡文！"药灵血滴入泽水，血丝突化三千蝌蚪文，将水面《天问》篡文尽数吞食。

昭阳突然割破手腕，鲜血染红鄂君启节："楚人昭氏，以血荐器！"错金铭文吸饱鲜血后突化活体《楚辞》，"路漫漫其修远兮"的真迹撞向青铜人俑。俑身竹简突然爆裂，钻出的竟是裹着《楚帛书》残页的巫咸国祭司干尸。桑杰时轮杵引动北斗星光："这些祭司吃过周穆王的龙膏！"佛光映出干尸腹腔内半消化的人鱼膏，腥臭黏液正腐蚀青铜船板。

"九曲黄泉，起！"芈夜声音自泽底传来，三百青铜樯橹突然倒旋，将楼船残骸绞成碎片。杜蘅抛出药囊中最后半两朱砂："离火焚煞！"朱砂遇水炸成火网，却见泽底浮出九尊青铜鼎——鼎腹云雷纹渗出尸膏，正凝成《九歌·大司命》全文。昭阳节杖几乎脱手："楚巫要复活湘君大司命！"

洛登神树纹身缠住青铜鼎："三星堆的太阳轮，给老子镇！"青光与鼎内黑气相撞，炸出带血的甲骨碎片。田三爷赶尸鞭卷住碎片："格老子，这龟甲上刻着张仪破楚的檄文！"鞭梢铜铃炸响时，檄文突化秦军箭雨射向青铜鼎。芈夜冷笑自鼎内传出："楚魂不灭，秦火何惧？"黑气凝成的项燕虚影挥剑斩断箭矢，剑锋首指昭阳咽喉。

苏尘银锁突化龙形缠住楚剑："屈子《天问》在此，岂容尔等颠倒！"药灵血凝成《天问》真迹全篇，每个字都燃着琉璃净火。蓝凰万蛊鼎中金蚕蛊突化仓颉鸟迹文，与净火相融后竟在空中拼出河图洛书虚影。桑杰时轮杵引佛光注入虚影："周天星斗，听我号令！"北斗七星突化银勺舀起泽水，将青铜鼎内的尸膏尽数净化。

"轰——"泽底突然塌陷，露出水下楚墓甬道。芈夜傩面在甬道口碎裂："湘君己醒，尔等皆为祭品！"甬道深处传来编钟与骨笛的合奏，屈子祠的镇祠碑文竟顺着水脉漂流而来，碑面"魂兮归来"西字正被菌丝改写成"楚魂永昌"。杜蘅吞下枚赤色药丸："神农尝百草，今日试巫毒！"她瞳孔突化《本草经》活体插图，竟徒手抓住菌丝塞入口中咀嚼："是闽越蛇母的'噬字蛊'！"

昭阳突然跪拜向东："屈子在上，不肖子孙昭阳，请《九歌》真灵！"鄂君启节插入心口三寸，鲜血染红的节杖突化九头凤虚影。凤鸣声中，水底楚墓甬道轰然坍塌，露出下方冰封的青铜棺椁——棺盖《山鬼》诗篇突然活化，藤蔓缠住芈夜脚踝将她拖入棺中。青铜棺盖合拢的刹那，云梦泽七十二岛同时震动，岛礁竟拼成《招魂》全文。

"走！"苏尘银锁卷住众人跃上最近的君山岛。回头望去，整片泽国己成《楚辞》活体阵图，每一个浪头都翻涌着带血的篆文。杜蘅吐出半口黑血："芈夜以身为祭，唤醒了更可怕的东西……"她指尖颤抖地指向东方——长江入海口方向，海平面下隐约浮出九座青铜巨鼎的轮廓，鼎腹《禹贡》山川图正被赤色菌丝改写成"楚分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