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云谲棺
子时的磷火在碑林间游弋，苏尘踩着《葬经》记载的"伏尸步"，耳后银锁在夜风里荡出细密颤音。三丈外那具朱砂覆面的腊尸突然睁眼，七窍喷出的青烟遇氧即燃，将整片槐树林照成惨碧色。
"坎位闭炁！"湘西来的田三爷甩出赶尸鞭，铜铃在尸群头顶炸响。苏尘银锁缠住口鼻，药灵血封住周身毛孔，任由磷火贴着衣襟滑过——这具北魏养尸地里淬炼的闭气功，竟比苗疆龟息蛊更胜三分。
田三爷的紫金铃忽转商调，十二具腊尸应声结阵。尸油从他们天灵盖的七星钉渗出，在空中凝成《楚帛书》残篇。苏尘蛟瞳刺痛，认出"惟某年春三月"的楚篆间，夹着半阙《九歌·山鬼》的吟唱符。
"苏先生看真了！"田三爷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尸油经文遇血即活，化作三千楚巫咒虫扑向墓门。苏尘趁机甩出五帝钱，铜钱嵌入石门二十八宿刻痕的瞬间，整座封土堆剧烈震颤——这竟是借尸炼炁的活墓！
墓道壁画用辰砂混着骨粉，绘着《大招》里的幽都景象。田三爷的赶尸鞭忽然绷首，鞭梢铜铃指着壁画中"豕首纵目"的怪物："苏先生当心，这不是寻常的镇墓兽！"
苏尘银锁刺入壁画怪物瞳孔，带出的不是颜料，而是半截青玉琮。田三爷脸色骤变："楚巫的祭天礼器，怎会嵌在鲜卑墓里？"他话音未落，整面壁画突然剥落，露出后面九层漆棺，每层棺面皆刻《天问》残句。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田三爷念到第三句时，漆棺突然裂开。苏尘银锁缠住棺中跃出的东西，入手却是把青铜钺——刃面阴刻的云雷纹里，竟游动着肉眼难辨的蛊虫。
田三爷的紫金铃突然炸裂，他暴退七步，袖口窜出三条碧鳞小蛇："这是楚巫的虫甲术！"小蛇刚触到青铜钺就化作脓血，苏尘药灵血抹过刃口，蛊虫遇血即凝成《远游》里的星图："田爷，这墓改过规制！"
主墓室穹顶的二十八宿全数倒悬，中央悬棺被九条青铜锁链吊成太乙式盘。田三爷的赶尸鞭缠住离位锁链，鞭身符箓遇阴气自燃："苏先生破震位！"苏尘银锁刺入震宫刻痕，锁链应声而断的刹那，悬棺中迸出团黑雾。
黑雾里站着个戴青铜傩面的巫祝，手中木耜沾着新鲜朱砂。田三爷的赶尸鞭突然脱手，在空中扭成条骨蛇："是活着的楚巫！"巫祝木耜点地，整座墓室的星宿方位开始移形换影。
苏尘闭气跃上悬棺，蛟瞳透过傩面看见张年轻女子的脸。她唇间含着半片玉蝉，蝉翼上刻着屈原的《卜居》残章。药灵血滴在棺盖，竟化开道暗门——门后耳室里堆满竹简，简上墨字遇空气即褪，唯余"张仪""商於"几个残词。
"苏先生接住！"田三爷抛出枚骨笛。苏尘吹响时，巫祝突然僵立，傩面裂缝渗出黑血。竹简堆里猛地窜出只三足金蟾，舌信卷走玉蝉跃入暗河。田三爷跺脚长叹："还是让楚巫的守墓灵逃了！"
卯时的鸡鸣穿透墓土。苏尘爬出盗洞时，怀里揣着半卷《楚辞》残篇，简背用丹砂写着"屈子问天处，在彼云梦泽"。田三爷的赶尸鞭缠着条断臂，鞭梢铜铃沾着黑色巫血："苏先生可听说过，楚巫的'云中君'至今仍在长江..."
子时的长江水汽凝成蜃雾，苏尘踩着捞尸船的船舷，看田三爷将赶尸鞭浸入血水。铜铃在鞭梢荡出《招魂》的调子，三具水尸突然浮出江面，腐烂的手指竟指着同一处漩涡。
"云梦泽的入口，果然在屈子投江处。"田三爷甩出墨斗线缠住水尸脖颈，线头朱砂符遇水不化，"苏先生，该亮亮蛟瞳了。"苏尘银锁刺入江面，药灵血在漩涡中化开道缺口——水下竟沉着半截楚式鼎，鼎腹《天问》的鸟虫篆泛着磷光。
潜水钟刚触到鼎耳，整片江底突然亮起。田三爷的赶尸鞭缠住青铜兽首，鞭身浸透的尸油在江水中凝成避水咒："这鼎是楚巫的'问天秤'，苏先生小心机关！"
苏尘蛟瞳刺痛，见鼎内铸着《九章》算题。他咬破指尖在鼎沿划出勾股数，鼎腹突然裂开，涌出的不是江水，而是裹着尸蜡的竹简。田三爷的紫金铃骤响："简上沾着生犀粉，碰不得！"
竹简却在水中自行展开，"魂兮归来"西字突然活化，墨迹化作千只蛊虫。苏尘闭气催动药灵血，血珠凝成《远游》星图压向虫群。田三爷趁机甩出骨笛，笛声震碎三具水尸的天灵盖，尸脑浆混着朱砂染红江水。
漩涡突然倒旋，潜水钟被吸入暗河。苏尘银锁缠住钟内铜环，见河壁布满楚国金币纹样，金箔缝隙渗出黑血。田三爷的赶尸鞭炸出火星："是楚巫的'血咒甬道'，苏先生屏息！"
暗河尽头立着九层漆棺，每层棺面刻《山鬼》一句。苏尘银锁刺入"乘赤豹兮从文狸"的"狸"字，棺盖应声弹开，跃出的却不是尸身，而是三只青铜镇墓兽——豕首、纵目、鹿角，正是《楚帛书》记载的"幽都三厄"！
田三爷暴退撞上石壁，赶尸鞭缠住豕首兽的獠牙："这是楚巫的'三厄阵'，破阵需用《九歌》祭舞！"他忽然踏起禹步，鞭梢铜铃荡出巫乐节奏。苏尘蛟瞳骤亮，见兽眼嵌着的玉琮上，竟刻着屈原的《卜居》残篇。
"突梯滑稽，如脂如韦..."苏尘诵到"宁昂昂若千里之驹乎"时，纵目兽突然僵立。药灵血抹过玉琮，琮内迸出团青烟，凝成屈子执剑问天的虚影。田三爷的赶尸鞭趁机刺入鹿角兽眼眶，带出半片龟甲——甲上灼痕竟是当代日期！
潜水钟突然警报大作。苏尘翻看龟甲时，瞥见钟外漂过具浮尸——那人的冲锋衣内衬，绣着寰宇科技的基因双螺旋。田三爷的紫金铃炸裂："我们被楚巫当了问路石！"
暗河水涌进钟体。苏尘闭气撞开应急舱门，银锁缠住漆棺兽首。田三爷的赶尸鞭卷来具水尸挡在身前，尸身瞬间被腐蚀成白骨。苏尘蛟瞳渗血，见漆棺底层沉着把青铜剑——剑格处的"陆终"二字，正是楚人先祖名讳！
"苏先生接印！"田三爷抛来枚螭钮玉章。苏尘按剑格"陆终"铭文，印文竟与剑身血槽严丝合扣。整座漆棺轰然解体，露出底层帛画——画中云梦泽的波涛间，沉浮着十二尊青铜人像，面容与苏尘有七分相似。
田三爷突然咳出黑血，指尖在舱壁划出遗言："楚巫要的不是古墓..."血字未尽，暗河穹顶塌落。苏尘攥着青铜剑跃出水面，怀里的帛画遇氧自燃，唯余"陆终氏嗣，存于云中"八字灰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