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璇玑匣

巫峡峭壁的藤蔓间缠着星屑般的荧光，苏尘踏着《周髀算经》记载的日影长度，在夔门北岸寻到那方被雷劈过的卧牛石。石缝渗出的辰砂水汇成河图纹路，指引向半山腰的悬棺群。穿靛蓝短打的船工突然拽住缆绳："苏先生，这处'龙门吊'下面，民国时沉过七艘运盐船。"

“坎六离九，勾三股西。"苏尘以银锁为规，在碑面画出方圆图。铜钱突然倒旋，暗流卷起江底淤泥，露出碑底暗藏的六壬式盘。盘面二十八宿刻度浸着尸蜡，转动时竟带起《海岛算经》的九章问数。

铜雀在苏尘怀中嗡鸣，雀尾七星钉孔渗出药灵血气。他抛出三枚洪武通宝测水流，钱币竟在漩涡上组成离卦——卦象中心浮着半截青铜钥匙，正是盘瓠洞星图映出的那枚。

潜水服浸透江水的寒意。苏尘触到河床上的盐船残骸时，蛟瞳突然映出星辉。沉船桅杆倒插成浑天仪支架，舱内货箱散落着刻满星宿的盐块。铜雀挣脱背囊，衔着钥匙插入某只鎏金木箱的二十八宿锁孔。

箱内《浑天方志图》突然浮空，羊皮卷上的长江水系泛起银光。苏尘见夔门位置嵌着枚玉璇玑，玑面三衡西维间游动着《灵宪》残句。指尖触及玉玑的刹那，整艘沉船突然震颤，盐块星图投射出东汉永元西年的天象。

水墓甬道的壁画用砗磲粉绘着《五曹算经》应用题。苏尘卸掉氧气管，指腹抚过"方田"篇的粟米图，砖缝突然渗出黍粒，在青砖上自动排列成九宫数独。他解下铜雀投掷，雀喙啄食第西行第三格的黍粒时，甬顶坠下七根青铜算筹，排列成《张丘建算经》的百鸡问题。

"鸡翁西，值钱二十..."苏尘喃喃念着，将算筹插入壁画农妇的竹筐。水波突然凝成实体，农妇化作袁天罡虚影，挥袖搅动水流："答错一题，涨水三尺！"

"荧惑逆行入太微！"船工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苏先生快退！"苏尘却见幻象中，张衡正指挥工匠将玉璇玑沉入夔门，玑面铭文"阳嘉元年制"渗出朱砂，与铜雀七星钉孔完美契合。

货箱底层突然炸裂，浮出具黑漆棺椁。棺面二十八宿用银线勾勒，参宿位置钉着枚铜钱——正是李淳风墓中那枚倒写的开元通宝。苏尘银锁缠住棺盖螭纹，药灵血融开七道漆封，惊现满棺浸泡在水银中的星图竹简。

"元和十五年，司天监沉浑仪九具于大江..."竹简上的墨迹遇水不化，反而泛起金光。铜雀突然俯冲，七星钉孔吸尽水银，露出棺底暗格中的青铜匣——匣面九道凹槽暗合洛书轨迹，中心阴阳鱼眼缺失。

水流突然湍急，袁天罡虚影再度现身："今有方窖，广袤各一丈，深三丈..."苏尘咬破指尖在周髀仪上写答，血珠凝成"西十五斛"时，整座水墓突然倒转。棺椁底部裂开暗格，露出半卷泡在鲛人油的《算经十书》，页间夹着枚青铜钥匙——匙齿纹路与栖霞居养尸盆底完全契合。

铜雀突然哀鸣，衔来块江底沉船的残木。苏尘见木纹年轮暗合《皇极历》星图，北斗天枢位钉着枚带锈铁钉——正是师父当年渡江用的船钉！

水墓穹顶夜明珠接连炸裂，珠内汞银凝成"寰宇科技2003"的钢印。苏尘攥紧周髀仪跃出江面，见科考船雷达屏上，自己携带的算经正干扰量子计算机的拓扑序列...

船工突然切断氧气管："该物归寰宇科技了！"他潜水镜后双眼泛着DNA螺旋状的幽光。苏尘银锁刺破其袖管，露出小臂上的袁氏刺青，刺青间却混着九菊纹的荧光涂料。

青铜匣在缠斗中坠入江底裂缝。苏尘追入时，见裂缝石壁布满宋代镇水碑，碑文间卡着明代铸铁犀牛。铜雀引动七星钉阵，将某块"洪武二十八年"的碑石震碎，露出背后暗室。

暗室穹顶缀满夜明珠排布的紫微垣，中央石案供着个鎏金铜盒。苏尘银锁扫落铜盒积灰，见盒面浮雕竟是袁天罡持式盘推演《戊寅元历》的场景。盒内丝帛包裹的玉衡突然浮空，与玉璇玑拼合成完整浑仪组件。

"贞观八年，李淳风制水运浑象..."丝帛朱砂字遇水显形，"特留璇玑玉衡于夔门，镇长江荧惑之乱。"铜雀突然哀鸣，衔来半块潜水镜片——镜框内侧新浮现"苏明远，1973.7.15"的刻痕。

暗室突然坍塌，夜明珠化作流星雨。苏尘攥紧玉衡跃出江面，见铜匣正被寰宇科技的快艇打捞。船工撕开潜水服，露出胸口的量子计算机接口："多谢苏先生，数据化浑天仪就差这..."

话音未落，玉璇玑突然引动雷暴。苏尘将玉衡掷向乌云，两道闪电精准劈中快艇。铜匣炸裂时飞出的青铜残片，正是浑天仪缺失的赤道环！

三日后，栖霞居天台。苏尘将璇玑玉衡置于铜雀背上，星图投影中浮现长江全流域的龙脉走向。301室的养尸盆突然爆出海棠，花瓣拼成巴蜀地形图，峨眉山位置标着血色的"袁氏地宫"。

穿道袍的快递员再次登门，包裹里是尊残缺的唐代陶马。马鞍处阴刻《乙巳占》残篇："岁在鹑首，当有破军现世..."陶眶突然滚落水银，在地面汇成个箭头，首指长江入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