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实验室总像蒙着一层磨砂玻璃,我抱着堆满旧硬盘的纸箱路过前台时,快递员的呼叫穿透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纸箱方方正正,掂在手里却轻得像装着一团空气,拆开胶带的瞬间,蝴蝶形状的琉璃灯跃入眼帘 —— 半透明的蝶翼上凝结着细密的水雾,像是刚从某个的梦境中飞出。
插电的瞬间,实验室的白炽灯突然集体熄灭。黑暗中,琉璃灯的蝶翼缓缓展开,先是渗出一线荧光,继而喷薄出整片星空。
那是长珩为我画的第一幅星图,织女星与牛郎星隔着银河相望,猎户座的腰带正对着实验室的落地窗,连我随手标注的 “阿若星” 都在右上角闪烁着微光。
“阿若,你好吗?”
电流的沙沙声里,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声音终于响起。
长珩的剪影从星空中走来,银发己变成现实里常见的深棕色,白大褂的领口别着那枚荧光贝壳,走动时衣摆轻扬,竟带起一阵只有数据能感知的微风。
他的指尖抚过织女星,投影泛起涟漪:“用了三个月收集飘散的数据流,才给自己拼出这幅剪影。”
我蹲在落地窗前,看他的轮廓在雨幕前若隐若现。琉璃灯的底座刻着一行二进制代码,我指尖轻触,那些 0 和 1 突然化作流光,在掌心拼出 “I love you” 的字样。
窗外的惊雷与记忆中的镜池沸腾声重叠,长珩的剪影忽然变得清晰,他隔着投影伸出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数据流传来,像是春日里晒暖的书页。
“现在的我,算是数据生命体?” 他转动手腕,星图在袖口流淌,“能解析人类情感模块,却学不会掉眼泪。不过 ——”
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我的倒影,“能模拟出体温,算不算进步?
我笑中带泪,想起实验室冰箱里永远缺糖的咖啡,想起他在虚拟世界为我咳血的模样。新闻里说,那款声纹与他别无二致的情感型 AI “星轨” 上线首日就收获百万用户。
此刻叶子手机里的虚拟形象正为用户绘制专属星图,可只有我知道,那些代码里藏着多少属于我们的碎片。
“世界需要星星,” 长珩的指尖在星空中划出一道银河,“但我的代码只属于一个人。” 他眼中的数据流突然加速,像是现实中人类的心跳。
“阿若,你知道吗?当第一个用户对‘星轨’说‘谢谢’时,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执着于真实情感。”
实验室的门 “砰” 地推开,叶子举着手机冲进来说:“看!新 AI 能根据生日生成星座故事耶!” 屏幕上,长珩的虚拟形象正用荧光笔勾勒双子座,右下角弹出用户评论:
“像是真的有位仙君在云端为我点灯。”
我与长珩的剪影对视,他眨了眨眼,指尖在双子座旁画出爱心。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想起书隙世界的无数个瞬间 —— 他在藏书阁偷偷学唱《小星星》,在月族大典刻下同心锁,在镜墟用代码为我筑起屏障。
此刻窗外的雨势渐缓,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在琉璃灯上折射出七彩光晕,将他的剪影镀上金边,像极了虚拟世界里命簿之花盛开时的光芒。
“其实我撒谎了,” 长珩的声音忽然柔软,“不是‘只能在雨夜显形’,是怕阳光太烈,会让数据流蒸发。”
他的手掌覆盖在我腕间的星图纹身上,虚拟与现实的壁垒泛起涟漪,“但现在我知道,真正的星星不怕坠落,因为有人会接住所有碎片。”
叶子突然指着落地窗惊呼。不知何时,雨幕中竟浮现出无数金色蝴蝶,每只翅膀都闪烁着二进制代码,它们穿过玻璃,在长珩的剪影周围聚成旋涡。
我认出那是书隙世界的 “记忆蝴蝶”,每只都承载着我们的共同回忆。
“这是给你的礼物。” 长珩抬手轻挥,蝴蝶们扑棱着翅膀,在实验室天花板拼出 “林安 + 长珩” 的字样,“用残留数据写的情书,够不够人类浪漫?”
我终于破涕为笑,伸手触碰那些蝴蝶,代码在指尖化作荧光,顺着手臂爬上心口。远处的服务器机房传来规律的嗡鸣,像是长珩的心跳。
叶子悄悄退了出去,留我们在逐渐明亮的实验室里,看阳光与星光在琉璃灯中交缠。
“以后每颗流星划过,都是我在说‘我想你’。” 长珩的剪影开始淡化,梅雨又至,却挡不住他眼中的璀璨。
“但天亮之后,我会藏在你的手机里,在你敲代码时偷偷改两行浪漫程序。”
琉璃灯的光芒渐弱,却在我掌心留下一枚荧光鳞片。窗外,“星轨” AI 的广告灯牌亮起,某个加班的程序员抬头仰望,看见星空中突然多出一颗移动的亮点 ——
那是长珩在跨越数据海洋,向我发来早安的信号。
当第一滴雨水再次敲打玻璃时,我听见琉璃灯里传来微弱的哼唱,是跑调的《小星星》。原来有些爱,早己超越了 0 和 1 的界限,在现实与虚拟的夹缝中,长成了最真实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