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河的浊流在子时泛起磷光,像万千只萤火虫溺死在腐水中。青鳞的蛇尾扫过河心漩涡,焦木鳞片与暗流摩擦迸出火星,火星坠水即化作幽蓝鬼火,照亮漩涡深处半截残破陶罐。那陶罐的裂纹走势,与三百年前她和玄翊共饮蚀骨花茶的陶盏一模一样。
“喀嚓——”
蛇尾卷起陶罐的刹那,罐内突然传出锁链崩断的脆响。青鳞的耳坠傩纹骤然发烫,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锁妖塔底密室,玄翊跪在血泊中,正将苍龙印碎片喂给鎏金蛊虫。虫腹鼓胀如球,内里蜷缩着凌烟癫狂的笑脸。
“师姐...别开...”
虚空中传来玄翊的警示,却己来不及。陶罐轰然炸裂,少年魂魄自罐口溢出——左腕系着凌烟的嫁衣残片,右足缠着青玥的眼球血丝,喉间锁链上跳动着卖花女的魔印。人偶魂魄的关节被金线缝合,每动一下都渗出黑血,在河面凝成箴言:「弑神者,启罐者死」。
青鳞的逆鳞火焚向金线,火焰触及魔印的刹那,十万道血色雷霆自九霄劈落。电光中,罐内壁的弑神契约文字离壁飞旋,每一笔划都泛着青鳞化蛇时的毒液腥气。契约在空中拼成天外天星轨图,图中心悬浮着一枚眼球——正是青玥被剜去的右眼!
“阿鳞...接住...”
玄翊的善魂残影自雷霆中浮现,半透明的掌心按上青鳞心口。他的虚影开始消散,指尖却凝出冰刃刺入她眉心:“用我的眼...破她的印...”
逆鳞火顺着青鳞的脊骨燃至双目,左眼鎏金光晕穿透魔印,窥见三百年前的蚀骨沼泽——
青玥跪在沼泽边缘,卖花女将蚀骨花刺入她的右眼:“好孩子,你这双眼生得美,正好做天外天的‘门匙’。”花根钻入眼窝的瞬间,青玥的惨叫声化为咒语,沼泽泥浆翻涌成星轨图。玄翊被铁链锁在图中心,胸口插着的苍龙印碎片正被星轨吞噬灵气。
“你以为我在害她?”记忆中的卖花女突然转向幻象外的青鳞,“我是在救她!不用这双眼做祭,九幽魔尊早把她的魂嚼碎了!”
幻象破碎,青鳞的蛇尾己被鎏金锁链缠住。青玥的嫁衣袖中甩出三百条锁链,每条末端皆拴着玄翊的魂魄碎片:“阿姐,你看看这些是什么!”
----------------------
指骨捏着片染血的陶盏,盏底刻着青鳞未出口的诅咒:“以尔目为引,永世困樊笼!”青鳞的指尖抚过陶片,残片突然活化——
锁妖塔第九层的密室中,少年玄翊浑身是血,正将苍龙印刺入石像心口。石像瞳孔突然转动,映出青鳞石化前的泪眼:“这一世...还是逃不过?”玄翊的右眼爆出血花,血珠坠地生根,长出的蚀骨花藤缠住青鳞的脚踝。
腿骨上布满了荆棘。流下来的血液刻成了天外天文字,拼合后竟是卖花女与九幽魔尊的交易契书!契文用蛇母陵的腐土为墨,以青鳞的逆鳞为印——
「以圣女血脉饲魔印,以弑神者魂魄填灵泵」
青鳞的蛇尾鳞片倒竖,新生焦木纹路与契文共振。她猛然意识到:所谓苍龙印,不过是天外天抽取三界灵气的阀门,而玄翊每一世剜心,都是在替她承受阀门反噬!
阵眼处插着初代蛇母的尾骨,骨缝中渗出的黑血凝成凌烟的脸庞:“师妹,你的命火...归我了!”青鳞的骨笛吹响往生调,笛声混着玄翊残魂的呢喃。音波触及青铜镜的刹那,幽冥河突然倒流,熔岩海从河床裂缝喷涌而出。
“师姐,接住!”
新渡船人的残魂突然显形,将竹篙掷入她手中。篙身刻着的《往生渡厄咒》全文遇血即活,金线文字如活蛇般缠住青玥的嫁衣。青鳞的蛇尾插入熔岩,逆鳞火顺着尾尖焚向蚀骨花根系——
“啊啊啊——!”
花蕊中的卖花女残魂发出尖叫,魔印瞳孔突然炸裂。青玥的左眼血如泉涌,蚀骨花藤在烈焰中蜷缩成灰。灰烬飘散处,浮现玄翊最后的传音:“小青蛇...门后的茶...我温着呢...”
--------------------------
幽冥河在轰鸣中改道,白骨舟撞碎青铜棺椁。对岸新亮的引魂灯下,傩面少年摘下青铜面具,露出与玄翊九世善魂相同的眉眼。他腕间的半枚鸳鸯扣渗出初代圣女的血渍,竹篙轻点河面:“因果断了...但茶还温着。”
青鳞低头望去,怀中的鸳鸯扣正在渗血。血珠坠入熔岩,凝成通往蛇母陵的星路。路尽头的黑暗中,初代圣女骸骨缓缓睁眼,额间魔印与青鳞耳坠的傩纹完美契合。
河面忽起阴风,最后一盏引魂灯坠入漩涡。灯焰熄灭的瞬间,青鳞听见锁妖塔底传来的熟悉嗓音:“姑娘,渡河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