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密谋
路明非的意识在冰与火的煎熬中浮沉。
圣裁的寒气深入骨髓，但巨鲸温热的脊背和黄晓云冰凉却坚定握着他的手，像两股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暖流，在对抗着那彻骨的冰冷。
他模糊地听到了她的声音，听到了“怪物”这个词。
他费力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她。
阳光落在她苍白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低垂，遮掩着眼中浓重的阴霾和不安。
她不再是那个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女王，也不是刚才化身海洋暴君的神祇，只是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女孩。
路明非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微弱嘶哑的声音：“怪物？”
他努力地牵扯嘴角，试图做出一个笑容，却因为冻僵的脸颊显得有些扭曲滑稽，“呵，没，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
尤其是对路明非来说，他本身就可以说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怪物。
而且这种经历，他也经历过，在奥丁之渊的末尾，在那场《昆古尼尔之光》游戏的终章，为了替诺诺挡下命运之枪的锁定，他也毅然决然地变成了怪物。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只不过从英雄救美女，变成了美女救英雄罢了。
……
路明非顿了顿，积攒着力气，眼神透过冰霜带来的模糊，努力聚焦在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认真：“以前也有个人说自己是小怪兽，她叫绘梨衣，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小秘密，这并不是什么羞于见人的事情，小怪兽也会有小怪兽的朋友，如果你遇见她，你们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提到这个名字时，路明非眼中闪过深切的痛楚和温柔交织的光芒。
黄晓云轻轻地说道：“我听过她的故事，她确实是一个很值得大家珍惜与心疼的女孩……”
“她跟你一样，都很特别，但你们都是很好的女孩子……”
路明非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尽管身体虚弱得随时会晕过去，但他的声音却一字一句，清晰地在海风中传递：“晓云，不管你是大明星，还是别的什么，我答应过，当你的三天男朋友，在这三天里，在我死之前……”
他艰难地吸了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僵的肺里挤出来的，“没人能伤害你！”
这不是什么豪言壮语，只是一个衰仔在能力范围内，对身边人做出的、近乎卑微又无比郑重的承诺。
路明非没有嫌弃她的身份，没有恐惧她的力量，只有一种简单到近乎执拗的保护欲。
黄晓云猛地转过头，金色的瞳孔中蓄满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路明非冰冷的手背上，灼热滚烫。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抓住了风暴中唯一的浮木，将脸埋在他的臂弯里，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
是委屈，是释然，是感动，或许都有。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更紧的拥抱和无声的泪水。
巨鲸载着两人，在初升的朝阳下，劈波斩浪，驶向未知的深海。
同一时间，远离厦门海域的某处安全屋。
加密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只有电流的滋滋声和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屏幕上，卫星最后传回的模糊画面定格在恐怖水龙卷冲天而起、吞噬一切的瞬间。
“废物！”
汉高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淬了毒的冰锥，打破了沉默。
他坐在阴影里，指节因用力捏着古老的青铜望远镜而发白。“一支装备精良的‘清泉’小队，连一个未完全觉醒的‘钥匙’都抓不住，还被全歼？”
他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
“先生。”
负责通讯的下属声音艰涩，“现场能量读数峰值超越了我们所有记录仪器的上限，是，是龙王级别的力量。初步判定为水元素掌控的终极形态之一。目标‘塞壬’的觉醒程度，远超预估。幸存者报告，那力量如同天罚。”
“龙王……”
汉高咀嚼着这个词，灰蓝色的眼中燃烧着贪婪与忌惮交织的火焰，“这就是‘钥匙’真正的价值！掌控她，就掌控了利维坦的权柄！不惜一切代价！联系贝奥武夫家族！”
北极圈边缘，贝奥武夫家族临时指挥部。
巨大的屏幕上，播放着厦门海域卫星捕捉到的水龙卷爆发前的能量波动图谱，以及同步接收到的、由“太子”匿名提供的、关于黄晓云（塞壬）与利维坦血脉链接的深度分析报告。
冰洞内寒气森森，贝奥武夫家族的长老们围坐在巨大的冰桌前，气氛凝重如铁。
为首的大长老看着屏幕上那令人心悸的能量峰值，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抽动。
“汉高？他想合作？”大长老的声音如同冰层摩擦，“为了一个‘钥匙’，他连最精锐的‘猎鹿人’都折进去了？”
“是的，大长老。”
汇报者躬身，“汉高先生承诺，共享‘钥匙’的初步控制技术。
他掌握着一种远古的炼金矩阵，可以在不杀死‘塞壬’的前提下，压制她的意识，将其转化为可控的‘共鸣器’，用于定位乃至间接影响利维坦。”
“哼，老狐狸，他要是愿意早点共享，我们也不至于失去对洛唐的控制。”大长老冷笑，“他是想利用我们对付利维坦，同时自己掌控‘钥匙’。不过……”
他看向屏幕上洛唐在北极冰海下肆虐、家族潜艇不断被摧毁的惨烈画面，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眼下，确实需要集中力量，回电汉高：合作成立。目标：北极冰盖。任务：捕获‘塞壬’！同时，通知昂热，不，不必通知了。卡塞尔的‘冰海挽歌’计划，正好可以成为吸引利维坦注意力的绝佳诱饵！在他们和利维坦两败俱伤之时，就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一场围绕“塞壬”的、由北美两大混血种家族主导的冰冷捕猎密谋，在北极的寒风中悄然成型。
而卡塞尔学院，正奔赴他们预定中的战场，对此毫不知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