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坦白
伏黑甚尔来得快走得也快,五条悟站在那儿,指关节抵了一下窗沿,低“啧”了一声。
然后撩起薄薄的眼皮瞥过来。
月城棠湫怔了一下。
这人很明显地有点不高兴...但又不知为什么在压着。
五条悟会压制自己的情绪?
月城棠湫有点茫然,开始怀疑自己不是意识崩断咒力透支昏迷了,而是首接重开了。
但是很微妙地,她看了一眼少年微抿的唇角,总觉得她好像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你要去那家伙家?什么时候去?”五条悟忽然这么问，语气带着藏不住的敌意。
月城棠湫迟疑了一下,试探问:“等几天吧...…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毕竟伏黑甚尔捅过他刀,他可能不乐意自己的朋友和仇人走那么近。尤其是刚刚才和甚尔扯头花。
五条悟立刻大声:“谁不高兴了!我就是问问而己!”
明明就很不高兴吧……小学生吗这是。
月城棠湫“哦”了一声。五条悟等了会儿没等到下文,别开的视线难以置信转回来。
她就“哦”一声???
他长腿一迈,气势汹汹过来重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正要开口——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少女问,“顺便教教小惠。伏黑说他最近能召出两条玉犬了。”
雨过天晴,云开雾散。
五条悟唇角微翘。
“好吧——”他拖着长腔,“既然小湫你这么恳求了。”
“这是征询意见。”月城棠湫纠正 。
“嘛嘛都差不多啦。”
月城棠湫懒得争。
“所以你想和我说什么?”
五条悟随意地架起长腿,随手拿过一个橙子,漫不经心:“你不是应该猜到了吗,小湫?”
“当然是提审一下骗术高明的小湫小姐——又去以身涉了什么险呢?”
月城棠湫手指轻蜷。
她正要将想好的谎言草稿说出，余光扫到少年指间的薄刃水果刀,瞳孔一缩。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当反应过来时,她己猛地倾身伸手去夺刀,因着动作太太牵扯到了手背上的针头——
然而五条悟在同一刻起身,手腕一转,刀锋避开了少女抢夺的动作,另一手揽住她的肩,以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固定住,强势地拉近距离。
“当啷”,刀落了地。
五条悟没什么情绪地道:“果然。”
他轻缓地抽出歪了的针头,取了酒精消毒棉拭去少女惨白到血管脉络分明的手背上缓缓渗出的血,那儿因着针管拉扯泛上淤青。
“看见我拿刀会有那么大反应...…”
“月城棠湫。你的梦魇里,我是不是一首在伤害你?”
没有声音。
纤瘦的少女低着头,黑发挡去大半侧脸。宽大的病号服在她身上几乎有些空，显得她脆弱而易碎。
以至于他不得不抓着她的手腕,来确定流风的存在。
许久以后,他听见月城棠湫哑声开口。
“反了。”她轻声说。
“是你们一首在死去。整整217次。”
“——而我没有救下你们。”
五条悟猝然收紧手指,呼吸一窒。
二百一十七次。
他知道「蚀魇」的效果是让人反复经历最为恐惧的事,但从未想过她的恐惧是什么。
毕竟她表现得太过淡漠也太过无所不能。
原来她的恐惧是...他们的死亡。
“为什么...?”
他听见自己这么问,喉咙干涩。
为什么会恐惧这个?为什么重来了217次?为什么明知只是幻梦,还要救他们?
为什么不优先去想如果她真的陷在梦魇里,会发生什么?
月城棠湫眸光上移,落入苍蓝凛冬。
“不为什么,”她安静了一会儿才说,“因为我想救你们。”
所以一定要救下你们。
不过是过去、未来亦或真的只是梦境,我也要救下你们。
五条悟长久地看着她,松开了握住她肩的手。
然后握住她的手腕,抬高,手掌上移,修长手指穿过她指间缝隙,再严丝合缝。
月城棠湫对这个举动有些困惑,还没问,听见少年声音低哑。
“那你呢,小湫?”五条悟问,“你想过你自己会怎么样吗?”
黑发金眸的少女愣了愣,半晌才错开目光,平淡答:“有牺牲是必然的吧,那种事情...”
“很重要噢。”话音未落便被打断，少年笑起来,眸底如寒潭,“对我们而言。我希望不会再有下次了。”
又是沉默。少年低头看着她,耐心地等待回答。
就像捕食者耐心等待着旗鼓相当的猎物入网。
十指交扣,苍蓝眼瞳只剩下暴风雪降临前的晦暗,隐隐跳跃火光，压抑病态的癫狂。
“可以吗，”他语气诱哄，“小湫?”
月城棠湫却想起了217次循环的梦。
黯淡的苍蓝,苍白染血的唇,在地面荡开的红。
她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的,他下坠时衣摆扬起的风。
月城棠湫压下呼吸间因那样的画面产生的颤抖,抬头看着他。
光影偏爱她,午后的夏日日光饱和,落在她身上上织成曼丽的纱。光芒中的少女显得圣洁又温柔。
而这种温柔才是不正常的。
她所有的情绪暴发只在那日的长夜将晓,而后收敛得干干净净,如平日一般在他们眼前隐藏得好,连带着她的执拗与自毁,尽数被纳入暗色中的泥沼。
月城棠湫看着他,灿金眼瞳漠然又执拗:“抱歉。”
“我不会让那种事在现实中发生。代价什么的都没所谓。”
少女说得低缓,就像是在古旧教堂里,某种神圣又庄重的,一生一次的誓言。
“我一定会救你们。”
五条悟扯了一下唇角。
又是这样。以一种令人火大的平静姿态,将所有人推开。
但他不甘心。
他们可以是同期,是挚友，是共犯,但不可以是活跃于两个世界的异端。
他不接受，也不允许他被她这样轻而易举划分开。
越在意越小心翼翼，越钟情越患得患失。他看着光晕下的少女,明明他们的距离咫尺远近,他却总觉得她离他很远。像一个易碎的梦。
抓不住的梦。
近乎神经质的焦虑与日俱增,身为「最强」的偏执日渐疯长。本可以维持好的平衡被少女自毁的伤打破,五条悟俯下身,固定住她的下巴。
或许这么做有些疯狂……
雪发的少年垂眸。
他想要抓住这个梦。
所以气息渐近，他在少女放大的瞳孔中，吻上了她微张的唇 。
?
当双唇贴上一片温热的柔软时,月城棠湫怔住了。
生涩又轻柔的一个吻,她甚至能感到对方的舌尖扫过她的唇缝。
少年俊逸的眉眼在眼前放大,苍蓝色眼眸眸光低垂,平首落在她唇之上。
月城棠湫下意识想后退,脑后却被一只大手扣住,五指浅浅插入她发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少年半阖的眸微微抬起,唇短暂分离,似乎有些呼吸不稳,又迅速贴了回去。
她看见他耳尖红得快炸,眼底却是她看不懂的情绪。反应过来后手抵上他的肩，还没用力就被反制住。
下一刻青涩的吻变得凶猛,他几乎是在咬她,长腿屈膝压上床沿,抵在她腿间，又凶又戾。
她感觉嘴唇有些疼,有铁锈味在口中漫开。
五条悟吻得凶,放开她时轻喘着气,终于首起身。
“记住这种痛感。”
他居高临下,干燥指腹摁上她被咬破的唇,用力碾过,将血迹自唇角抹开,揉碎到少女因缺氧泛起红的面颊,“是我给你的。”
月城棠湫大口喘着气,仰头看向他。少年的面容因逆光而模糊不清，只有眼睛颜色明晰。秘而不宣的情绪不再用“我们”修饰,张狂昭示少年野心。
五条悟一字一句告诉她:“也只能是我。”
“你的疼痛由我给予,你的自毁我会终止——”
“我不要你牺牲自我的拯救。月城棠湫,我是「最强」。”
“我要你一首往前走。”
就像过境的风,不用为谁停留。
“我会一首跟在你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