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进入工作状态,月城棠湫将图片放大,认真看了看:“《圣维克多山》《构成》第十号,《劫夺列其普的女儿》...…《基督在十字架上》?”
“有些模糊,但大致应该没错。”五条悟摸下巴,“抽象派、巴洛克派和尼德兰画派...派别和作者都不同,背景似乎也没什么联系?”
“杰拍过来应该就是有用的。”月城棠湫点开下一张图片,手指一顿。
这张照片很模糊,像是匆匆拍下的,事物交叉拖出残影。乍一看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
修长冷白的手指在视野里一晃,落在图片上某个点,少年沉冷的声音响起:“换了一幅画。”
纵然被模糊失焦,但咒术师眼力本就异乎常人,又何况是「六眼」:“换掉了《基督在十字架上》。”
本来那几幅画多采用于较柔和的复古色调,只有《基督在十字架上》用了暗色块,此刻本该是黑白一片的《基督在十字架上》处却换成了一片温和雾蓝。
但为什么是这幅?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月城棠湫后仰靠上沙发,细白指尖无意识轻敲在扶手上,回想今日来的一切。
整艘游轮都是林泽家的家产,作为家主林泽一郎应该会将会客室按自己喜好来布置。那么为什么,他,或者说他的仆从要特意换了这幅画?
她回想起在观察林泽一郎时,似乎在他抬手扶话筒时瞥见他手腕上有一串腕饰,就像是,念珠?
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啊......
月城棠湫冷静地将记忆分割成段,再反复翻找着被忽略的信息。
换掉的画作,尼德兰画派与伦勃朗,似念珠的腕饰;定级不明的任务,还未出现的所谓诅咒师团伙,以及那个神秘的“最后的展品”。
“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虽然心知只是个噱头,但潜意识仍然觉不对。没什么意外的话,她和五条悟都倾向那是个诅咒之物。
回收诅咒是此次任务之一,但林泽一郎作为内阁大臣,所司职位其实与咒术界并无多大干系,又从哪得到的诅咒?
“小湫。”五条悟忽然道。
月城棠湫语调上扬“嗯?”了一声,转头看向他。
五条悟也正看着她,雪色眼睫下苍蓝眼瞳晦暗,一如房间阳台外翻涌在夜色里的海。
天际隐隐泛着不正常的猩红,盛夏夜间阴云层层叠厚,闷雷滚动,海面掀起浪涛,亮紫色闪电划破天空,像是倒悬的深渊。
“今天西宫文走近时,身上有焚香的味道,应该是新染上的。”他缓慢地说,“作为私人秘书,在晚宴与我们交谈前,他一定是和林泽一郎在一起。如果不在一起的话,就更有意思了。”
五条悟忽然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笑。眸底却如寒潭。
“如果该换掉的不是那幅画,而是画上的内容呢?”
轰隆!
闪电刹那间亮彻夜空,酝酿许久的闷雷重重敲响,暴雨飞溅,在阳台的玻璃门上洇出水痕。
寒意一点点在空气中漫开,如附骨之疽顺着后脊攀上,少女指尖敲击的动作猝然停下。
画作上的内容是,耶稣。
代表了西方宗教的耶稣、代表东方宗教的念珠与焚香、不该出现的诅咒之物、与咒术界千丝万缕的牵连。
宗教,咒术界,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耳麦中电流流动,月城棠湫轻而冷地,一字一顿道:“盘星教。”
咒力屏障在一记响指后解开,阳台门从外被拉开,风雨倒灌进来,寒意浸透人的骨髓,带着一如今年春日时冲绳海的咸湿气息。
雨噼哩啪啦砸在玻璃上,又渐渐滑落,像那个未等到夏日的少女在哭泣。
从那样的雨幕中走出来的黑发少年身上却未沾一滴雨,抬眼间笑意如常:“抱歉,我来迟了。”
?
为什么,又是盘星教呢?
在会客室里嗅到林泽一郎身上的檀香时,夏油杰不受控地想。
明明杀死小理子的畜生们己经入狱了、明明京内盘星教己经解体了、明明一切都在变好了。
明明他,以为自己都接受。
接受了「最强」的失败,接受了小理子的死去,接受了普通人的恶意。
可在意识到这次任务又有盘星教插手的一瞬间,意识到眼前这个弱到他轻易便可杀死的男人极可能与诅咒师勾连,意识到这样的猴子正稳居高位,他终究难以自抑住恨意。
为什么一定要给他们术师添麻烦?安静地被庇护还不够吗?
夏油杰收紧五指、握着茶盏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几乎控制不住破坏一切的欲望,连着信念也摇摇欲坠。
他又想起一双灿金色的眼。
「知道这一点的杰,又会如何选择呢?」
夏油杰死死咬着牙,空着的左手无意识抓握了一下,房内温度阴冷下去。
“佐藤先生?”林泽一郎询问地道。
少年像是这才回神,快要施放出的咒灵收起,他默然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
夏油杰抬眸,眸色浓黑,轻笑着接过方才话题:“在下倒是,更欣赏洛可可派画作。”
“也很好,“对方端了十成十的亲和架子,“只是奢靡浮艳了些。“
夏油杰弯唇:“是啊。”
和你们一样令我...厌恶。
他还是做不了选择。
不过应该快了。夏油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