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在御三家之一禅院家生活的伏黑甚尔,对五条家的术式顺转与反转都早己熟知,因而起初对上五条悟时并不感到吃力。
但当连五家本家也鲜有人知的,用顺转与反转无限对冲诞生出的虚式茈攻击过来,他完全无法防御,抑或躲避。
太快了。那是完全无法捕捉的速度与匹及神明的力量。
在这一刻,五条悟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最强」。
违和感从未如此鲜明,若是平时的伏黑甚尔会说"领不到工钱的话,我才不干咧"然后脚底抹油溜掉,然而面对眼前这个代表了否定了伏黑甚尔的禅院家和咒术界顶点的少年,他生出了将其否定并踩在脚下的想法。
为了肯定他自己,他违背了自己的常态。在那个时候,他就己经输了。
好奇怪,他不是早就把自尊心给丢掉了吗?
不再尊重自己和他人,这不正是他自己选择的生存之道吗?
那么为什么,在这一刻,他还是不甘心呢?
而且他怎么好像……
听见了另一个绝不可能存在的声音?
左肩滚烫,背后袭来的风却寒凉。鼻尖前悄然漫开血腥与硝烟的气息,视野里忽然出现的少女的声音与风一样凉而淡:“术式反转?「佑」。”
她总是和风一起出现。伏黑甚尔在那一刹那这样想。
脚下爆出灿金的光,风升为护盾似的茧,将两人护佑在内。伏黑甚尔明显看到对面不可一世的少年慌乱的神情。
“月城棠湫!危险!”
虚式的力量本就可怖,何况那来自五条悟。她本就没打算硬撑,只是抵消大半威力后抽身而去。「佑」破碎一刹少女身影消失,余下的力量将伏黑甚尔砸入地底,咳出的血甚至混着内脏碎片。
但好在没缺手缺脚,断了也能接回去。
月城棠湫恹恹地垂着唇角,跃下一刻手上出现蝴蝶刀,几乎不带犹豫地在伏黑甚尔胸腔落下一刀。
银白刀刃没入,与心脏咫尺毫厘。她没什么表情地转动手腕,搅起血肉淋漓。
伏黑甚尔几乎难以呼吸:“你……?”为什么没杀他。
“你要留下他吗?”
后至的少年声线沉下去:“他杀了天内。”
“不是他杀的。”月城棠湫平静否认,“他很有价值。”
“不过、”
黑发的少女抽出刀,又再次落下。
“第一刀是悟的。这次是杰与理子的。”她眸光平宁,虚虚实实的语调中平挑一点讥讽,蝴蝶刀一挑一割掀开伏黑甚尔肩头布料,“这个束缚,是你自愿结下的。”
那是一枚金色的咒印,现有的咒术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却让人心知不可违抗的束缚。
抑或是契约。
“如果我能活过去,与我合作吧。”少女曾这样说。
伏黑甚尔咳着血,笑起来:“大小姐好算计。”
“你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
在黑影成型那一刻,月城棠湫便定下了交易内容。她要一个以血为契绝不能违背的束缚,与一个变数。
手链上的反应告诉她五条悟没死,如果五条悟复活后状态不好,变数将首接抹杀伏黑甚尔。
如果足够好,她便会在伏黑甚尔「破灭」前赶到。
伏黑甚尔是脱离于世界因果的人,他的命运不为神所控,所以月城棠湫付出的代价是性命。
但她钻了一点小漏洞,杀死自己的刹那术式反转运转,神明判下了死亡生效,交易如约履行。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行刑者"祂"这样问。
"祂"褪去了狐狼头的阿努比斯形象,真实的模样是一个与她别无二致的少女,只是脾色血红,身上缠绕甚于特级诅咒的恶意。
【因为他很有用。】月城棠湫回答。
【他没能杀死悟,他的命就值得留。】
?
所以。
“伏黑甚尔。”她准确地叫出这个名字,“你的命运不再脱离世界因果了。”
“自己想办法疗伤,你最大的价值就是躯体,毁坏的话我会选择抹杀无价值的你。”
月城棠湫漠然宣告:“合作愉快。”
有价值吗……
能给自己这样的评价还真是疯子。
伏黑甚尔目送着少女离开,她身后的高挑少年默然片刻,跟上去,挡了他的目光。
这是个瑰丽的黄昏。
“合作”…?
算了,毕竟自尊心都抛弃了,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大小姐——”他喊,“有工钱拿吗——?”
没人回答他,因为那个少女在上去后因过度透支失去了意识。
五条悟将她抱在怀里:“有什么要说的就说。”
“我有个儿子,再过两三年就会被卖给禅院家了。”伏黑甚尔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懒洋洋开口,“随你处置吧,「六眼」。”
“你最好会对她忠诚。”五条悟冷漠地开口,“否则我会杀了你。”
?
夏油杰赶到盘星教时,五条悟的状态己经很不对了。
满座是虔诚教徒们狂热的鼓掌,黑制服的少年是唯一肃穆出场的人。他微垂着头,怀里隔着了「无下限」,抱着星浆体盖着白布的尸体。
一个14岁的,今早还鲜活着的生命。
所有教徒都在微笑着,为这个渎神存在的湮灭欢欣鼓舞,迫不及待向神献上他们病态的信仰,唾沫横飞展示自己的忠诚,高举双手沉溺于所谓神明的新生。
荒诞的、疯狂的图景,人们的笑脸后藏着利刃,用至诚的外表与虔诚的行动,掩饰一颗魔鬼般的内心。
这是恶鬼们的狂欢场。
“来得好慢,杰。”人群中央的雪发少年抬眼看过来,“不对,该说你来得快才对。”
“毕竟都内有那么多盘星教设施。”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夏油杰攥起手指。
昔日的张扬明亮隐去,那些方才在月城棠湫面前压起来的漠然、晦暗翻涌而出,苍蓝眼眸浸杂暗色,白衬衫也被血染得斑驳。
是你吗,悟...?夏油杰想这样问,艰涩开口却先问了一句“小湫呢”。
“被杀了一次多少有些透支过度,现在在硝子那。”
被杀了一次?夏油杰瞳孔骤缩。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杰也去见过硝子了吧?”
“嗯。我没事的。”夏油杰看着天内理子垂下的手臂,“…不对。就算我没事也于事无补。”
五条悟平淡道:“不。是我把一切搞砸的。”
“……回去吧。”夏油杰转过身。
五条悟没动。
“杰。”他说,“把这些家伙,都宰了吧?”
“小湫也好天内也好,都跟他们脱不了关系吧。”
“现在的我,应该不会有任何感觉。”
夏油杰默然良久。
周围人机械的庆贺还在继续,白布的一角沾染血迹,像少女发间垂落的白色发带,像柔弱的,不堪一折的蝴蝶翅翼。
“算了吧。没有意义。”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所谓意义,真的那么重要吗?”五条悟问。
“非常重要。”夏油杰垂眸,“尤其是对我们术师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