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肢、断臂、月光下的尸体。
白发少年被血液染红了的睫羽和眼睛,苍白唇中吐出的内脏碎片。
血腥的海风,甲板上蜿蜒的红……
?
月城棠湫猛然睁开眼睛。
然后下意识后退半步。
那双刚刚出现在莫名幻景里的眼眸,此刻与她一同溺在海底,一个近乎蔚蓝的,不真实的梦境。
漂浮着气泡的,虚拟而易碎的。
她甚至能看着对方雪白的眼睫上附着的细密泡沫。
他好像在生气。
她缓缓眨了下眼,然后手腕一紧——
?
明晃晃天光下,五条悟沉着脸猛然把少女拽出海面,抓住她的肩:“你刚刚在干什么?”
月城棠湫大口呼吸着,低着头:“…什么?”
岸上的夏油杰和黑井美里见状也下了水朝这边过来:“悟!怎么了?”
然而总是嬉皮笑脸的少年一言不发,他的发梢还往下滴着水,被他一把捋起,墨镜也推了上去,苍蓝眼眸冷淡地盯着月城棠湫。
越是面无表情,越是怒火滔天。
“你刚刚在干什么?”他极慢地重复与一遍,“月城棠湫。”
“小湫刚刚突然就往深水区走,然后沉下去了...”天内理子小声跟夏油杰他们解释,“五条君还没拉住。”
夏油杰也一怔,旋即看向那个依旧垂着头的少女。
五条悟目光沉沉,忽而抬手,一手仍固执握着她的肩,另一手长指微收,指弯轻缓抬起少女的下巴。
他的目光自她苍白无血色的唇掠过,稍抬起使看清她湿淋淋的眉眼。少女浑身都湿透了,发绳不知掉在了哪,乌黑的发湿漉漉贴在肩脊、侧颊,白色防晒衣被水打湿裹在身上便近乎透明,泳衣是有些幼稚的淡黄色,勾勒出少女美好而纤细的身体线条,裙装下摆缀着的细带系成蝴蝶结,散在莹白的大腿之下。
少女青涩的性感是最吸引人的,岸上年轻男性不时斜过来的目光证明了这一点。但五条悟生不出一点儿旖旎心思,只是沉默地垂眸,看着那双茫然的、空寂的眼睛。
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她极有可能是遇了袭,不知道现在她的状态有多不对劲。
自然也不知他在看见她沉入海面那一刻,不可一世的少年「六眼」的恐慌。
他脱下自己的衬衫,将月城棠湫整个罩了进去,挡住外界一切窥探的目光,像是龙藏好自己的宝藏,一勾手将她抱起来。
五条悟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动作间的占有意味,在将少女藏起来时问“"杰,你有感受到咒力吗。”
夏油杰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早早放出咒灵巡察。此时手指微动收回逡巡咒灵,抿唇蹙起长首的眉:“没有。”
五条悟低垂着眉眼,看着怀中要睡过去的少女,轻嘲出声:“哈…”
他和杰,还有这个小鬼都未感觉到的咒力。
他发动「苍」,身形消失在原地。
“我会找到的。”少年平静宣告,“躲在暗处的垃圾。”
?
“哈。”
沙滩最不显眼的角落,短发女人倚在海岩上,轻声笑着。
她身侧的咒灵肩上盛开玫瑰,枯枝缠成的指尖拎着一个铃铛状的物什。
“看来效果不错哦。”
?
月城棠湫醒过来是在酒店里。
柔软堆叠的被褥掩到下巴,身上衣服己经换过了,房间里开着空调,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床角的灯调成柔和的自然光。
空无一人。
她是怎么回来的来着?下午...怎么了?
月城棠湫坐起身,微蹙起眉尖。
“我进来咯——”
只是礼貌性的一句,"我"字发音时五条悟己经走了进来,看见她坐起来时略顿脚步,转而自然地在床侧的椅子上坐下了,长腿交叠。
——那张椅子似乎本来不在那儿。
有人在她睡着时搬过来的吗?
月城棠湫眨了下眼。
五条悟似乎打量她片刻,低声说了句什么,听起来像是“果然不记得了”。他抬眸却神色如常,拖着长声抱怨着:“总算醒了——等你下楼吃烧烤啊老子要饿死了。”
月城棠湫下床换鞋,跟着站起身的少年往外走:“我睡了很久吗?”
他们迈入电梯,身高腿长的少年手指浅浅插入裤袋里,闻言“嗯”了声:“超久!西个多小时噢。”
“所以,”月城棠湫看着电梯壁里映出的少年影子,轻声问,“下午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五条悟的目光从眼尾落在她身上,又倏而收起。
“谁知道你啊,”他无辜地耸肩,“‘咻’一下就睡着了差点淹死自己,衣服还是黑井小姐帮你换的,那么体虚平时少接任务啊。”
“是吗?”
“是噢。”
轻松随意的语气,正常带笑的表情,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潜意识的不安却在叫嚣。
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电梯飞速下坠,37层楼仿若一个眨眼瞬间,灵魂也在下坠与失重中飘摇着。困倦感席卷整个身体,月城棠湫蜷起指尖。
电梯停止,少年腾出手,轻抵她的肩:“走啦。烧烤大餐噢。”
她落后他半步又会被他捞着走,就像是要确保她在视线范围内。
于是少女目光移在他侧脸。
到底有什么...连五条悟都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