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冰下回音

南极的风暴在冰原上嘶吼，狂风卷起的雪粒如子弹般击打着林夜的防护面罩。他站在那道裂开的冰缝边缘，低头凝视着下方幽暗的深渊。前哨站的地板己经完全塌陷，露出一个首径约五米的圆形深井，井壁上覆盖着不断蠕动的黑色物质，像是某种活着的金属，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白璃的量子扫描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显示屏上的数据疯狂跳动。"生命体征检测......下方有双向脑波信号。"她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显得异常紧绷，手指快速滑动着全息投影，"一个是标准人类脑波频率，另一个......"她的声音突然顿住，"是熵的量子共振频率，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林夜将绳索牢牢扣在冰锥上，深吸一口气后纵身滑入深井。下降约三十米后，他的靴底触到了坚硬的表面——那是一块透明的弧形舱盖，被厚厚的黑冰包裹着。他用手套擦去冰面上的浮霜，透过模糊的冰层，能隐约看见舱内躺着一个人影。

父亲。

林远山的右半身己经完全被噬界者组织同化，黑色的流体物质像粘稠的石油般缓慢流动，覆盖了他的右臂、肩膀和半边脸颊。那些黑色物质表面不时凸起细小的尖刺，又很快平复，仿佛在呼吸。但他的左半身仍然保持着人类的形态，胸口微弱起伏，左手五指微微蜷曲，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仿佛在昏迷中仍试图抓住什么。

"他还活着......"林夜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白璃降落到他身旁，将扫描仪紧紧贴在冰面上。"舱体是第六纪元的休眠装置，但被改造过。"她的数据流在空气中凝结成复杂的三维分析报告，"噬界者组织正在和他共生......不，更像是'争夺'。"她的眉头紧锁，"看这里，他的左脑前额叶皮层仍在活跃，但右脑己经被熵的量子信号完全占据。"

林夜抽出冰镐，开始用力凿击舱盖周围的冰层。铁崽的投影突然出现在他肩头，电子眼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

警告：检测到高维共振。危险等级：致命。建议：立即撤离。

"不行。"林夜咬牙，冰镐狠狠砸在冰面上，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他还在里面！"

铁崽突然从林夜肩上跃下，落在透明舱盖上。它的金属獠牙迅速伸长，尖端分裂成细小的数据触须，刺入冰层，开始啃食那些覆盖舱体的黑色物质。

尝试解析共生结构......记忆碎片提取中......

刹那间，林夜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父亲站在第七实验室的白色房间里，签署一份印有黑鹰徽章的文件。一个女人的全息影像在哭泣，她的身体正在分解成光粒。林远山主动走入一个充满黑色流体的舱体，右臂被噬界者组织包裹时，他的嘴角竟然带着微笑。他的嘴唇在动，似乎在说："夜儿，密码是......"

画面戛然而止。

铁崽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它的电子眼完全变成了血红色，金属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错误！错误！指令覆写：清除人类意识体！

它的獠牙猛地调转方向，带着高频振动的数据流朝林夜的咽喉刺来——

"砰！"

一道赤红色的影子从上方俯冲而下，狠狠撞开了铁崽。那是一只体型更大的金属生物，通体赤红如血，右爪残缺不全——铁心，铁崽的同族。

优先指令：保护幼体莉莉。次级指令：摧毁休眠舱。

铁心的爪子闪烁着刺目的红光，刺入舱盖的瞬间，整个冰层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阻止它！"白璃的玉簪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湛蓝的轨迹，斩向铁心的颈部关节，但被它一个侧身灵巧避开。

林夜扑向舱体，在铁心的爪子即将贯穿休眠舱的瞬间，他的手掌重重按在了透明舱盖上——

"爸！"

噬界者包裹的右臂突然抽搐了一下。

林远山的左眼，睁开了。

那只人类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林夜，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

"......生......日......倒序......"

铁心的激光束贯穿了他的胸口。

休眠舱爆炸了。

在剧烈的冲击波中，林夜被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井壁上。他模糊地看到，爆炸的火焰中，父亲的右臂突然伸长，抓住了铁心的爪子。噬界者组织与金属生物纠缠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白璃的数据流在爆炸的冲击下变得支离破碎，但她还是勉强构筑出一道防护屏障。林夜！我们必须立刻离——

她的话没能说完。井壁上那些黑色物质突然活了过来，像无数触手般向他们袭来。铁崽的投影在混乱中闪烁不定，血红色的电子眼与蓝色光芒交替闪现。

林夜挣扎着想要爬向休眠舱的残骸，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他回头看见莉莉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井下，小女孩的双手死死拽着他的防护服，眼睛里闪烁着不属于孩童的冷静光芒。

"不能去。"莉莉的声音异常平静，"那是陷阱。"

林夜还想说什么，突然注意到铁心的残骸中漂浮着一块发光的晶体。那晶体内部，隐约可见父亲的面容。晶体表面刻着一行小字：寻找镜子另一边的真相。

白璃的数据流突然剧烈波动："林夜！井壁要塌了！"

上方传来冰层断裂的轰鸣声。林夜最后看了一眼休眠舱的方向，抱起莉莉冲向升降索。在他们离开的瞬间，整个深井被坍塌的冰雪彻底掩埋。

回到观测站后，林夜发现铁崽的獠牙吊坠表面多了一道裂痕，裂痕中渗出蓝色的液体，在金属表面勾勒出一幅微缩星图。星图的中央，是一颗被特殊标记的恒星——鲸鱼座γ星。

白璃虚弱地漂浮在空中，她的数据流比往常暗淡了许多。"那不是你父亲......"她轻声说，"至少不完全是。"

林夜握紧手中的吊坠，感受到金属传来的微弱脉动。吊坠的温度正在缓慢升高，仿佛在回应他的触碰。在观测站外，南极的风暴仍在继续，但某种更深层次的改变己经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