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谷场纪事2
林汐心里暗道不好，石头刚刚冲过去没生什么事儿，但这后头要是查一家跑一个孩子过去，搞不会会惹恼这些衙役，那些家伙本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孩子们可能不懂，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几年的林汐却明白大家受这些委屈是为什么，既然己经受了，那这委屈可不能白受。
总之，这时候不能让孩子们坏事，林汐还在想办法，林蘅己经压低声音喊人。
“大侄子，你过来！”
林汐顺着林蘅的视线扭头，距离她们两个极近的草垛后面，是看上去年龄比林蘅大的男孩儿。
大侄子？林汐心里还困惑着，林蘅点名的大侄子己经猫着腰快速跑到她们俩身后。
“嘘，别喊！待会儿被发现就不好了！”
“既然担心会被发现，为什么躲这里？”
说话的男孩儿看上去比刚刚冲过去的石头还高一些，而且这一把公鸭嗓，大概还处在变声期，林汐估摸着他的年纪在十二三岁左右。
“什么啊？我们在这玩捉迷藏，村里人呼啦啦就过来了，每年那些衙役一来就不让来谷场，还以为是那些衙役吃人呢......这不是好奇嘛。”
年龄比林蘅大，那应当是辈分比林蘅低，也就是说，这可能也是她的大侄子，林汐默默观察，这大侄子说的不像是假话，的确不是像林蘅和她这样特意跑过来的。
林汐又观察一遍周围，躲在这些草垛子后面的小孩大概有二十多个。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娃，小孩确实多，不是全村的孩子都在这里，己经不错了，公鸭嗓的大侄子是这群小孩里年纪最大的，一般都是大孩子带小孩子玩，小一点的会听大孩子的话。
“走，不要让他们发现。”
林汐捏了捏林蘅的手心，聪慧的林蘅顿时理解了她的意思，不是她们俩走，是要所有的孩子都离开这里。
“小汐说的没错，大侄子，咱现在就得走，悄悄的，别出声。要是被家中长辈看到，晚上在家不都得挨骂？”
林蘅还示意他通知散落在不同草垛子后面的小伙伴。
在这种山上想找一大块平整的谷场并不容易，这是村里人齐心协力一起平整出来的空地，分散的草垛后面是一个小斜坡，她和林汐就是从这里爬上来的，现在也能从这里离开。
公鸭嗓大侄子点点头，他年龄稍长，刚刚看到石头扑过去，心里也是一惊，这里还有比石头更小的孩子，待会儿要是冲上去说不好会挨上一脚，他算是看出来了，那些衙役都是坏东西。
林汐倒也不是怕挨打挨骂，她看着孩子们在大侄子的指挥下移动，看到那边衙役有人转向这边就打手势让他们别动。
在那几个衙役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石头一家还是摁下手印，按照文书上衙役写的10石粮食缴纳粮税。
这会儿己经在倒第二家的粮食了，带壳的稻米倒进斛中，簌簌的声音在谷场边缘也能听见，孩子们猫着腰从草垛后面挪到斜坡下面。
“走吧。”
村里是一家一个谷仓，石头一家的谷仓里和她家的其实差不了多少，所以这一个村子里的粮食产出都大差不差。
她现在理解为什么林怀山作为里正，一家人也天天吃豆饭了。
交完税剩下大概500斤左右的粮食，就算加上夏收的，按照一千斤来算，一天还没有三斤米，这些米还不能全吃，还得换钱买盐、买布、买针线、买各种自己无法产出但必须使用的东西、还要攒钱买地分给逐渐长大的孩子、孩子婚假的银钱......
普通人家能换成钱的也只有田里种出的稻米还有自家养鸡下的蛋，征收的税额甚至超过百姓自己留下的粮食，如果不是这五分税，把那部分税粮换成银钱，村里人就能过的好很多。
[他们拿走的，太多了。]
林汐赞同的点点头。
等到公鸭嗓大侄子智慧着一群小孩转移走，林蘅和林汐也猫着腰退到斜坡上，林蘅见她忽然点头，转头疑惑地看着她。
“小汐？”
意识到自己的无意识行为引起了林蘅的好奇，林汐顿时回过神：
“大家都成功离开谷场，没有任何人发现，做的好。不过在这些衙役离开林家湾之前，大家先不要出门。”
林汐上午回家时那狼狈样，还有她小叔背后的鞭痕，林蘅都看在眼里，这个聪慧的小姑娘早就知道这些衙役不是好人，孩子们在外面碰上衙役，说不定还有些危险。
林蘅也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约莫是和林怀山待在一起太久，这动作和神态和林怀山有三分神似。
林家村的孩子在家人的教导下对于林怀山很是尊崇，林蘅和林汐是他们里正的孙女，因而她们说话在这些小孩圈里也有些分量。
公鸭嗓大侄子没问为什么，其他小孩那个角度可能被挡了视野，蹲在林蘅林汐附近的他可是看到衙役踢人了。
林汐说的对，现在不是出门玩耍的时候。
“走，哥哥送你们回家，今天就在院子里玩儿，别跑出门了。”
8岁左右的小孩都和猴子似的，精力旺盛的很，今天虽有些不尽兴，但平日里带着他们玩的大哥发话，还是要听的。
“好吧，强哥，那我们回家了，明天再来。”
斜坡上是一片橘子树，挂着些表皮还是绿油油的果子。有根树枝垂的比较低，林蘅伸手就能够到。
“这里还有两只没被他们发现的橘子，小汐，给你一只。”
这谷仓附近是孩子们的游戏场，想来斜坡上的橘子树没少被扒拉。
“虽然看上去还是青的，其实己经熟了。”
林蘅牵着林汐的手往家里走，脸上也尽是担忧。
“小汐，你和小叔买的肉，家里下蛋最少的那只老母鸡，还有娘辛辛苦苦舂出来的稻米，全叫他们吃了，你说，我们家也得多交粮税吗？”
林蘅本就聪慧，比她大两岁的林稷也常将她当做同龄人对待，是个心思灵巧的早熟小孩。
“......如果阿爷送了银子给他们兴许不用吧？”
小孩也有知情权，这是身为这个时代里的普通人必须面对的社会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