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牲口吞粮
在这个年代，只有生产队里不懂事的孩子，才喜欢吃牛肉。
因为他们不知道，吃完牛肉，耕地的可能就换成了人。
能耕地的牲口很金贵，倒下一头少一头。
抢收抢种的时节，生产队根本买不到牲口。
为了生活，那就只能用人力顶上。
而人就和牛一样，走着走着就倒下，然后就再也起不来。
刘志强清楚的记得，前一天他还开心的吃着牛肉。
第二天父亲拉犁的时候晕倒，被人抬回家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
直到长大，他才知道，死一头牛对生产队的影响有多大。
尤其是如今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
如今刘志强成了会计，他就想看看，每年饲料粮都是按照规定留的。
为什么牲口饿的比人还瘦。
是不是饲料粮留得不够，上面的规定不科学。
刘志强看了看账，发现刘建丰前几天，刚领了一百斤豆饼，一百斤麸糠。
于是就拿着账本，去看看饲养员，刘建丰是怎么养的。
顺便看看这老小子贪墨多少。
一路来到牛屋，一股粪味扑面而来。
牛屋里的四头牛，算是生产队最宝贵的财产。
其次是两头驴子，和十头猪。
记得几年前还是十头牛，五头驴。
现如今就剩这几头。
看那皮包骨的样子，怕是也撑不了几年。
牛和驴都是主要劳动力，在生产队，都是有户口的。
猪主要是为了沤绿肥，到年底都要卖掉。
来到牛屋的时候，还有好几个社员在挑粪。
这挑粪的活，上一世刘志强也干过。
这是要挑到粪堆那边，将这些猪粪牛粪和青草泥土混在一起，然堆起来浇上水，沤绿肥。
刘志强还看到，好几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背着一捆捆刚打的草，交给饲养员刘建丰。
那些草看着杂的很，长的也是蔫蔫的。
旱灾年，不仅庄稼长不好，草也一样。
刘建丰如今才五十多岁。
但足足比刘志强高了两个辈分。
“小爹，我来看看牲口养的怎么样。”
刘志强很是自来熟朝刘建丰打招呼，自顾自的朝牛屋里走去。
现今村子里还叫爷爷辈的人叫爹，刘志强记得，还要再过五十多年，才渐渐改成爷爷的称呼。
刘建丰瞥了刘志强一眼，鸟都没鸟他。
心中暗骂：
“狗东西当个会计，来牛屋显摆个啥。”
“牲口养的怎么样，关你会计什么事？”
刘建丰一边铡牛草，一边嘲讽道：
“有些人装蒜装久了，还真把自个儿当根葱。”
几个挑粪的妇人，听到刘建丰的话，也抬头朝刘志强看去。
还有人起哄道：
“阿强，你这是来视察建丰叔的工作来了。”
那人的话，顿时让在场众人笑着看热闹。
刘志强倒不在意。
只是看着牛屋里的牲口，脸上始终笑不出来。
他又看了看圈里的饲料，发现不论是牛还是猪，统一吃的都是一些杂草混合麦秸。
然后他将整个牛屋都看了一遍，也没找到麸糠和豆饼。
“小爹，怎么光喂草，不喂饲料。”
“这猪咋能长膘呢？”
刘建丰没有转身，一边铡草，一边不耐烦道：
“饲料刚喂完，老子还没领呢。”
“我现在忙着呢，没时间跟你小子打岔。”
“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刘志强见刘建丰背对着自已。
干脆直接面对那几个铲粪挑粪的大娘和婶子，拍了拍手中的账本，大声质问道：
“账上可是记着，你前天才领一百斤豆饼，一百斤麸糠，你两天就喂完了？”
“照小爹这个喂法，整个大队的饲料粮，怕都不够咱生产小队的牲口吃。”
刘建丰瞬间顿住，为了强制镇定，又哆嗦着将铡刀按下去。
差点不小心铡到手。
前天有人来找他买粮食，那人知道他是饲养员，以前经常找他买粮。
前天他本来打算拒绝的，毕竟再卖下去，今年牲口指不定还要累死几头。
但是那个人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
麸糠三毛一斤，豆饼一块一斤。
娘嘞！这价格谁能拒绝？
这卖的比细粮都贵。
刘建丰被逼无奈之下，将刚领的饲料全部卖掉，甚至还约好，下一周还来。
几个大娘婶子听到刘志强的话，立刻闹腾起来。
“你说咱们这牲口也是奇了怪了，饲料吃的那么快，就是不长肉呢？”
“饲料指不定进了哪个牲口的肚子。”
“我说怎么天天见这些牲口，一天到晚，光吃杂草麦秸。”
“就是就是，你看这猪粪，都没个豆饼和麸糠的渣子。”
……
一群妇人的指桑骂槐，让刘建丰脸颊发烫。
但是自知理亏，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换成以前，队长和保管员都是自已侄子，会计是自已的外甥，谁敢管他的事。
现如今怕是会有麻烦。
但是不管如何，都要一口咬定，饲料就是让牲口吃了。
“饲料就是让牲口吃了。”
“我是饲养员，我想怎么喂就怎么喂。”
“你赶紧给我滚，别耽误我干活。”
刘建丰不由分说，直接将刘志强赶出牛屋。
然后将铡刀和草捆挪到牛屋门口，直接将牛屋的门堵上，不准任何人进去。
刘志强也没和老头一般见识，毕竟这么多婶子大娘看着，他可不能对长辈无礼。
不然她们肯定会在背后说他不懂事。
如今刘建丰的事，肯定是瞒不住。
只要一个午饭的时间，整个小生产队的人都会知道。
只要一个晚上，整个生产大队的人都会知道。
如今科技虽然落后，但八卦传递的速度也不慢。
中午刘志强回家的时候，妹妹已经做好饭。
她学着老哥，将最后一点野猪肉，和萝卜炖了一大盆。
还贴了三个苞米饼子。
对于家里光吃不见少的粮食，秀荷也很是好奇。
她怀疑是哥哥当上会计之后，贪了一些粮食回来。
不过感觉这算不上什么大事。
在她想来，反正大家都贪，要是哥哥不贪，岂不是不合群。
而且她刚刚还听说，饲养员把牲口吃的粮食都给贪了。
自已的哥哥可是会计，贪点是应该的。
当官真好。
吃饭时，二姐秀兰看着弟弟，忍不住叹口气。
“听说你今天去查刘建丰的账了？”
“嗯。”刘志强默认点头。
“你这才当会计第二天，还没站稳呢，就开始得罪人。”
“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秀荷在一旁听得聚精会神。
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饲养员贪粮食的事情，是哥哥查出来的。
这件事，她下午一定要告诉自已的小伙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