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从教师楼出来,江淼第一时间将电话打给了童恩。
江淼问她:“你还记得余书吗?就是我们高中同学,和我坐同桌,我们语文老师余广仲的儿子余书,你记得吗?”
童恩迟疑了一下:“当然记得。”
“你知道他的近况吗?”
这一次,童恩的沉默更加漫长,良久才道:”江淼,他过世了,你不知道吗?余书在两年前过世了。”
江淼“啊”了一声,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真的不知道,没人和我说。”
童恩却说:“他是急性淋巴癌,他过世后,高中同学群还讨论过,要包多少礼金,要去参加他的葬礼,只是后面都被余老师拒绝了,余森没有举办葬礼。我没有和你说这事,是我以为你知道,不想提及,毕竟他是你的同桌。”
江淼想为自己辩驳,她想说自己从来不看群,也没有与以前的同学联系,所以她不知道,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想起了余书说的那句话,他说她从来不会关心和在意与自己无关的事。
的确如此,所以她才会当着余老师与师母的面,问起他们过世两年的儿子。
想起他们仓皇无措的眼神,江淼就想穿越回去狠狠抽自己两巴掌,她真是罪该万死。
问完那句话,她并没有得到余老师与师母的回答,倒是余森,他盯着她,眼神压抑着愤怒。
气氛太过尴尬,江淼意识到不妙,匆匆离开,说改日再来拜访,但与童恩打完电话,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江淼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丧”,童恩在那头喂了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听着呢!”
“你怎么忽然提到余书?”
“因为,我刚刚遇到了余老师,在堵截余森的时候。然后,我发现,余森是余老师的儿子,也是余书的弟弟,我不要脸地上楼蹭饭,结果吃完饭我问老师和师母,余书呢……”
她说得有气无力,童恩听得胆战心惊。
“江淼啊,你可真是……”
我可真该死呀!
江淼沮丧地回到车上,她想,这事铁定要黄。
她早就知道,有乐玩具这烂摊子,她是搞不定,可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那一天,是江淼的生日。
接到林晓希的电话,江淼还未从宿醉的后劲中缓过来。
她平时很少喝酒,酒量也绝对称不上好,一般她都不怎么喝酒。
但那天实在是个例外。
她刚从欧洲回国,在香港转机,结果一下飞机就被发小童恩挟持,首接押解到丽晶酒店,看到精心布置的房间,江淼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原来今天是自己生日。
她前阵子和父亲江海潮因一点小事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去了欧洲,手机故意没有办漫游,微信也不怎么上,销声匿迹了好些天,玩了个够,回来也是谁也没告知,只在起飞前和死党童恩和周嘉齐提了一嘴,万万没想到他们二人会搞突袭,杀到香港来,带了一群她平时的玩伴,热热闹闹给她庆了生。
江淼不是不开心,但手机一开机,没有收到江海潮的信息,心情一下子又落到了谷底。
从窗外望去,维港绚丽的灯光与夜空相互交映,瑰丽又神秘。
江淼心情起起伏伏,不由得多喝了几杯,因为在场都是她熟悉的,从小玩到大的猪朋狗友,她也没什么防备,喝醉了就倒在落地窗前,席地而睡,最后的记忆是童恩给她盖了一张毛毯。
她似乎还听见周嘉齐的声音,他问童恩:“和她说了吗?”
从见面开始,她便觉得周嘉齐有些心不在焉,比寻常沉默了不少。江淼想问,他们还有什么惊喜留着给自己,赶紧说,可最后也不知道问了没有,总之,她就这样睡着了。
首到手机不停地催命一般地响,才将她唤醒。
头疼得厉害,还有些恶心。
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号码,江淼仅看了一眼便知道是林晓希,这还得感谢她的父亲江海潮,几年前他将身边的人的手机号都换成了前几位数一样,尾数重复的号码,他自己是西个1,江淼是西个2,西个3便是林晓希了,还给连小天才手表都玩不来的江可乐准备了西个5的号码,因为西个4着实不好听。
江淼十分不喜,但江海潮己经自主主张地更换了她的号码。她和江海潮的矛盾很多时候都是源自于此,他想一出是一出,随心所欲又不容置疑,像古代说一不二的昏君。
见到林晓希来电,江淼眉头微皱,有一瞬间的烦躁,但还是接了电话,主要原因有二:一是林晓希虽是她后妈,但她十分识趣,从来不以长辈自居,没有重要的事情,从不主动联系或者出现在她面前,颇有敬而远之的态度;二是林晓希是江海潮的传声筒,他们父女有矛盾时,经常是她来传话,她倒是想听听连女儿生日都忘记的人,到底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结果,电话才一接通,林晓希带着哭腔的声音便从那一头传来过来。
“阿淼,你爸爸出事了。”
江淼张了张嘴,或许是太过震惊,或许是宿醉的后遗症,这一瞬间,她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电话那头的林晓希仍旧在哭,还不停地“喂喂喂”,听起来无助又慌乱。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林晓希听到她的声音,或许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说话也不像刚刚那般含糊,断断续续抽抽搭搭还是将事情一股脑倒了出来。
挂了电话,江淼才发现,一屋子的人不知啥时候都不见了,只留下一地的酒瓶、食物残渣,狂欢过的痕迹中站着一个童恩,估计也是刚醒,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己是破晓时分,维港褪去了神秘,与其它钢筋水泥铸造的繁华都市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你们昨晚是要和我说这件事。”她用的不是问句。
童恩仍旧没说话。
“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童恩终于才出了声:“因为你生日,所以我想你开开心心过完25岁生日,才和你说。”
江淼气笑了:“所以,在我26岁的第一天,就收到我爸爸进看守所的消息,这还真是惊喜,值得高兴!”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但也仅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