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栖霞居

栖霞路老洋房的阁楼渗着雨腥气。苏尘推开积灰的雕花木窗，看见晾衣绳上挂着的紫河车随风摇晃——这是楼下中医馆晒的药材。墙头猫影掠过，爪印在窗台拼成个残缺的巽卦。

"每月三千，包水电。"房东太太嚼着槟榔，金牙闪过暗红血光，"戌时后莫开北窗，丑时听到弹珠声别睁眼。"她腰间钥匙串坠着五帝钱，碰撞声里混着细微的镇魂铃响。

苏尘将桃木剑悬在门楣，剑穗铜铃正对楼道八卦镜。搬进第三日，他就发现了在这栋民年间的法式建筑实际上是一座镇煞塔：地下室埋着七星钉，承七星镇煞阵摆放，天台则摆着厌胜钱，就连电梯都暗合奇门遁甲局。

暮色初临时分，楼道飘来当归炖鸡的香气。苏尘握紧银锁开门，却见苏月白提着青瓷汤罐立在暮色里。月白旗袍下摆沾着泥菊纹，药香里混着一丝淡淡血腥。

"苏老夫人说，你该换药了。"她径自进屋，指尖抚过泛起龟裂的墙皮说道："这间屋子己经住过七任天师府弃徒，最后那位甚至被反噬成聻（jiàn）了。"

汤罐揭开，药汁表面映出对面公寓的异象。苏尘蛟瞳微睁，看见对面301室阳台的招财树实为槐木养尸盆，枝叶间缠着写满生辰的符纸。

"九菊一派的人追到虹桥了。"苏月白突然咳出一口鲜血，鲜血在桌子上汇集成几瓣海棠花，海棠花的花瓣在桌面拼成菊花形状，"我需要借你的蛟瞳观一次星。"

戌时的钟声响起惊飞了在此休息的夜枭。苏尘关北窗时瞥见巷口红伞飘过，伞骨刻着伊势神宫徽记。苏月白己在地板铺开黄绢，二十八枚银针蘸着药灵血，正对应紫微垣星位。

"劳驾。"她褪去左袖露出雪白的臂弯上的守宫砂，朱砂点竟与苏尘颈后龙鳞纹同频跳动，"先天道体配药灵血，可破九菊一派的式神追踪。"

当银针刺入星位的刹那，阁楼温度骤让降低了十度不止。苏月白以血为墨画出星图，药香则凝成实体化的奎木狼星官。苏尘蛟瞳突然刺痛，星图中浮现出虹桥古玩城的轮廓——在一间不显眼的店铺内堂竟然还供奉着一节八岐大蛇的断角。

"寅时三刻，生门在坤位。"苏月白抹去鼻血，"看来需要我们再扮作夫妻混进早市拍卖会。"

子夜的弹珠声如约而至。苏尘闭目装睡，耳畔传来稚童诵经声："太上臺星，应变无停..."睁开蛟瞳的瞬间，他看见七个道童灵体正在天花板上布北斗阵，而自己床头不知何时多了枚带血的奶嘴。

晨雾未散，虹桥古玩城的石狮眼中凝着露。苏月白皓腕挽着苏尘手臂，修身的旗袍盘扣里塞着艾草香丸。她耳语时呼出的热气拂过苏尘的龙鳞纹："看到摊主戴着翡翠扳指的就掀桌子。"

早市来往的人群突然骚动。一个身穿唐装的胖子敲响铜锣："今有明代鎏金佛塔一座，镇压过龙虎山妖道..."掀开红布的刹那，苏尘银锁剧震——那分明是抗战时被劫的龙虎山镇魔塔！

苏尘眼珠发红，明明是为了救国救命而牺牲的先辈，明明是为了祖国山河而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志士，此刻却被这些居心叵测的倭国安插进来汉奸如此诋毁我玄门神器，岂能不让苏尘生气！

“胡说八道，这是我玄门正统之法器，岂容尔等汉奸诋毁！”

苏月白突然高喊，一滴药灵血溅在苏尘唇间。蛟瞳不受控地激发，他看见佛塔底层压着张泛黄的道符，正是师父三十年前的手迹。而翡翠扳指摊主袖中不露声色的滑出胁差，刀身映出苏月白后颈的银锁纹样。

"天地玄宗！"苏尘揽住苏月白的腰肢旋身，桃木剑挑飞胁差。刀刃插入青砖缝的瞬间，整个早市的地面浮现出一座巨大的血色菊花阵。

摊主撕开唐装露出神官服："药灵女果然在此，老夫等你多时了！"他猛的拍碎手上的翡翠扳指，扳指碎片化作倭奴神器八咫镜的虚影。苏尘蛟瞳刺痛，看见镜中困着一条五爪金龙——正是当年金陵城破而丢失的龙脉分身！

苏月白银锁缠住苏尘手腕，两人命宫突然共鸣。药灵血与蛟龙煞交融，在早市上空凝成巨大的阴阳太极图。摊主惊退时撞翻摊位，露出藏在佛塔里的招魂幡，幡面竟是用道门英魂的血写着的"武运长久"西个恶名昭著的大字。

"雷祖赦令，破！"

苏尘并指为剑引动天雷，却见苏月白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药灵血混着雷火劈碎八咫镜虚影，佛塔底层的道符突然无火自燃，师父的声音响彻云霄："镇九州龙气，守华夏玄门！当为我道门之责任和无尽使命！"

混乱中苏月白拽着苏尘遁入暗巷。她旗袍裂开道口子，露出腰间青紫掐痕："九菊在我药堂下了痋（téng）术。"喘息间递过枚玉扣，"栖霞居的电梯，丑时能通到龙脉节点。"

回到阁楼己是未时。苏尘煮着陈皮普洱，看苏月白为窗台的文竹换盆。她将染血的银锁浸入药汤，忽然轻吟起气势磅礴的诗句："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当初苏老夫人抱着你在龙虎山躲过倭奴轰炸。"苏尘突然开口，"你襁褓里的银锁，刻的是我的生辰。"

药勺跌进砂锅。暮色透过北窗斜照，两人的影子在墙面交叠成先天八卦。楼下传来房东太太的咒骂声，骂的是301室又往排水管倒尸油。

"叮——"

电梯突然停运。苏尘摸到玉扣发烫，青铜罗盘指向子时方向。苏月白将银锁系回脖颈，药香突然变得凛冽："丑时之约，我陪你去。"

窗外红伞再次飘过，伞面血菊盛开如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