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禹墟潮
寅时的长江入海口翻涌着铁灰色浊浪，苏尘踩着《禹贡》残卷踏过崇明岛滩涂，脚下腐殖质里埋着的战国刀币被浪头冲刷出刃口寒光。耳后银锁忽地绷首如满弓之弦——三丈外的浪峰中，九座青铜巨鼎浮出海面，鼎腹《禹贡》"导江积石"的鎏金山川图正被赤色菌丝蚕食，每道水脉标记都扭曲成"楚分九州"的蝌蚪巫咒。田三爷赶尸鞭卷住半截沉船桅杆，铜铃震落的锈屑里竟夹杂着西周鱼币，币面"海贝十朋"的铸文正被菌丝改写成"楚贡西海"，咸腥的海风裹着青铜锈味呛入鼻腔。
"这是禹王镇海的九鼎！"海师后裔韩鲲赤脚踏浪而来，腰间缠着半卷泛着珍珠光泽的《海内经》鲛绡，手中丈八潮汐尺刻满殷商甲骨水文，"楚巫篡改的不止是《禹贡》，连大禹锁蛟的镇海鼎都炼成了煞器！"他潮汐尺点向正东震位，海面突然裂开漩涡，露出下方青铜鼎链锁着的蛟龙骨殖，森白椎骨上竟长满吸食海藻的"字虱"。
洛登鸠杖插入滩涂裂隙，三星堆神树纹身青光暴涨："龟儿子，这些虱子吃过三星堆祭祀玉的粉末！"杖尖挑起的淤泥里，殷商贞人占卜用的龟甲碎片正渗出黑雾，雾中浮现楚式楼船虚影。昭阳手持鄂君启节踏浪而至，玄色深衣被海风鼓成鸦羽："鄂君水师曾在此大破越人舰队，楚巫竟将古战场炼成煞阵！"
话音未落，九鼎突然发出编钟闷响。鼎腹菌丝突化三百具裹着海藻的巫咸国祭司干尸，每具干尸口中都衔着半片《楚帛书》。杜蘅撕开药囊将雷丸掷入浪涛："离火焚海！"药粉触水炸成青紫色火焰，火光中却见海底升起九根青铜樯橹，橹杆缠满闽越蛇母的"千蛇蛊"，蛊虫獠牙啃噬火焰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
"潮信要变了！"韩鲲潮汐尺突化分水刺，尺面甲骨文"海"字渗出蓝光。海水随着他的呼喝突然退潮三百丈，的海床上赫然现出禹墟遗迹——半埋沙中的青铜量天尺长达九丈，尺面《周髀算经》的日影刻度被海蛎壳覆盖，每个刻度孔里都塞着裹尸蜡的秦半两。苏尘银锁绞碎扑来的海蛇，药灵血溅在量天尺上："楚巫用秦钱堵住测日孔，要乱天地时辰！"
芈夜的冷笑自鼎内传来："楚承天命，当重定晷刻！"九鼎突然顺时针旋转，鼎口喷出的黑雾在空中凝成浑天仪虚影。桑杰时轮杵引动北极星光："这是张衡候风地动仪的仿品！"佛光映出浑天仪内部结构——铜丸坠落的轨道竟被改成《楚辞》九歌篇目，每个铜球都刻着"湘君"、"大司命"的篡文。
蓝凰万蛊鼎中金蚕蛊突化三千飞蝗："尝尝苗疆的噬金蛊！"蛊虫獠牙啃噬浑天仪铜壁，却见铜屑飞溅处露出战国错金银工艺——浑天仪核心竟藏着半枚和氏璧残片，玉面"受命于天"西字正被菌丝改写成"楚受天命"。昭阳鄂君启节刺入浪涛："屈子在上，楚魂不灭！"节杖错金纹突化九头凤虚影，凤喙叼住和氏璧残片猛地一甩，玉屑在海面凝成《哀郢》诗篇。
"没用的。"芈夜声音裹着浪头砸来，"你们脚下的禹墟，早被楚巫换了芯子！"九座青铜鼎突然沉入海底，鼎链拽着蛟龙骨殖撞向禹墟遗迹。韩鲲潮汐尺在海面刻出《海内经》舆图："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今日就让你们见识真正的镇海术！"尺尖挑起的浪峰突然冻结成冰桥，桥面浮现大禹治水时驯服的夔牛图腾。
杜蘅突然呕出黑血："水里有东西！"她指尖颤抖地指向冰桥下方——无数具缠着海藻的周穆王东征将士尸骸正顺水漂流，每具尸身心口都插着楚式戈戟，腐肉中钻出的"字虱"正将《穆天子传》改写成《楚世家》。田三爷赶尸鞭卷住具浮尸："格老子，这些兵痞吃过闽越的洞葬饭！"鞭梢铜铃炸响时，浮尸突化三百秦军锐士，弩箭齐发竟将冰桥射成筛子。
"乾坤倒转，楚为周嗣！"芈夜厉喝中，九鼎重新浮出海面。鼎腹《禹贡》图文己彻底变成《楚帛书》"帝俊赐羿彤弓素矰"的篡改版本，羿射九日的传说被歪曲成"楚射周鼎"。苏尘银锁引动药灵血绘出《山海经》真文："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孽摇頵羝——真正的日陨之地在此！"血字化作金乌撞向青铜鼎，却在触及鼎身的瞬间被黑雾吞噬。
韩鲲突然扯开《海内经》鲛绡："海若听令！"绡面浮出东海龙王虚影，龙爪握住潮汐尺劈向海面。海水应声裂开千丈深渊，露出底部青铜铸造的归墟之城——城内街道竟是用《禹贡》九州的河道铺就，每块地砖都刻着被篡改的"楚道"。洛登神树纹身缠住归墟城门："三星堆的太阳轮，给老子破！"青光与城门上的饕餮纹相撞，炸出的火星里竟夹杂着甲骨文残片。
"归墟是假的！"裴九郎撕开《禹贡》文身，"这是楚巫用海市蜃楼造的伪墟！"文身金光突化九条水龙，却在触及城墙时被吸尽灵气。芈夜身影在城头浮现："当年徐福东渡寻得的根本不是仙山，而是楚巫为他准备的归墟幻境！"她手中玉璋引动海啸，浪头里浮现三千童男童女尸骸，每具尸身都捧着刻有"楚"字的陶罐。
昭阳鄂君启节几乎折断："楚人昭氏，宁死不负华夏！"他纵身跃入归墟幻境，节杖错金纹突化屈子《国殇》战阵。杜蘅吞下整瓶雄黄丸，瞳孔变成《神农本草经》活体插画："苏先生，用我的血破幻！"她割开手腕将药血泼向海市蜃楼，虚实相接处突然裂开缝隙，露出真正的大壑归墟——五座神山锁着青铜巨棺，棺面《山海经》真迹正与楚巫篡文厮杀。
韩鲲潮汐尺突然爆裂："海眼要开了！"他手中残尺指向正北，海面升起十二座青铜灯塔，灯光竟是用人鱼膏点燃。桑杰时轮杵引动佛光："这是秦始皇东海求仙的引魂灯！"佛光映出灯柱上密密麻麻的诅楚文，字缝里渗出守墓鲛人的泪珠。蓝凰万蛊鼎扣住盏人鱼膏灯："苗疆的噬光蛊，破！"蛊虫獠牙啃食的灯光里，竟浮现徐福手持楚式罗盘的虚影。
"楚巫早就算准了千秋劫数！"苏尘银锁绞住徐福虚影，药灵血顺锁链灌入罗盘。盘面"指南"二字突化活体《考工记》，却见指针疯狂旋转，将整个归墟幻境扯入漩涡。芈夜玉璋在漩涡中碎裂："楚魂归墟……永镇……"残音未落，五座神山突然崩塌，青铜巨棺中传出比雷暴更骇人的咆哮——棺盖《大荒经》真迹正被血水侵蚀，一只覆满甲骨文的巨掌刺破棺木，指节上"帝"字篆文正被菌丝改写成"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