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试玉帖

梅雨在蟹壳黄的酥皮上凝成露，苏尘指尖蘸着茶汤，在《天工开物》残页画出星轨。铺门铜铃忽响，穿竹布衫的老篾匠佝着背，藤箱里躺着的不是篾刀，而是半卷泛着尸蜡味的《璇玑图》。

"前日修葺沧浪亭，梁上寻着的。"老篾匠吴语黏着糯米香，指腹抹过织锦回文，"苏先生看看，可抵得三笼蟹粉汤包？"苏尘银锁轻挑，八百西十字间忽然浮起金丝——竟是李淳风手书的二十八宿验算注疏！

"戊寅年七月..."苏尘蛟瞳刺痛，见璇玑文字里暗藏生辰。檐外忽起喧哗，穿JK制服的少女举着自拍杆挤进店门："老铁们看！这就是抖音上那个鉴宝仙人！"她首播镜头扫过璇玑图，弹幕突然爆出血红菊花特效。

老篾匠藤箱夹层"咔嗒"弹开。苏尘银锁缠住箱体时，少女的洛丽塔裙摆钻出机械蜘蛛，复眼闪烁寰宇科技LOGO。璇玑星网骤然收缩，八百字回文化作数据流，在首播间凝成八岐大蛇的数码分身。

"区块链存证过的非遗！"少女甜笑着抛出NFT证书，全息投影却显出明代锦衣卫的飞鱼纹。苏尘甩出五帝钱钉住蜘蛛，铜钱嵌入青砖的刹那，沧浪亭的梅雨突然倒灌进店——雨滴在半空凝成《算法统宗》的算题。

檐外雨丝忽斜。一位身穿香奈儿套装的贵妇一只脚踏进水渍，鳄鱼皮包坠着的翡翠平安扣叮咚作响："格块玉牌，区块链存证说是乾隆爷把玩过的..."她颈间飘出的迪奥真我香水，混着江底镇龙碑的青苔腥味。

苏尘将蟹粉小笼浸入陈醋，醋面倒影里，翡翠纹路正重组为《数书九章》的"鬼谷算"。贵妇腕表突然投射全息影像，乾隆御题化作数据流，在虚空凝成八岐大蛇的数码獠牙。老篾匠藤箱里的《璇玑图》突然飞旋，金丝缠住蛇颈，苏尘甩出银锁钉死七寸。

"作孽啊！"老篾匠突然挺首腰板，竹布衫下露出龙虎山云履，"寰宇科技在太湖底打钻，惊醒了这孽畜！"他劈手夺回织锦，回文间八百西十字化作三千桃木剑，将蛇影钉在《营造法式》的斗拱图上。

"方田第一问！"苏尘并指为剑，雨滴算式在璇玑星网碰撞出火星。老篾匠突然暴起，竹布衫下露出袁天罡后裔的星象刺青。他撕开璇玑图衬里，夹层掉出半枚铜钥匙，齿痕与盘瓠洞青铜匣完全契合。

铜铃又响。穿校服的少女抱着速写本探头："苏先生，美术课要画镇宅神兽..."她瞳仁里未干的丙烯颜料，正渗出与湘西孩童相同的奎宿蓝光。苏尘银锁缠住少女手腕，药香逼出她指缝间的纳米蛊虫——虫壳刻着"寰宇生物301"的激光编码。

雨幕中传来评弹三弦的《珍珠塔》。苏尘掀开老篾匠的藤箱夹层，《璇玑图》背面用尸血写着："寅时三刻，瑞光塔地宫，持此图叩北斗。"

梅雨在青石板上洇出苔痕，苏尘正用艾草熏着玄渊阁的博古架。铜香炉里沉水香混着霉味，将玻璃橱窗上的水汽凝成《鉴宝秘要》里的"辨赝九诀"。忽听檐下铜铃轻响，穿杭绸长衫的老者拄着竹节杖跨进门，吴语黏着雨气："苏先生，收不收得动李唐旧物？"

老者从麂皮囊中捧出方玉盒，盒面《八十七神仙卷》的阴刻线条间，竟掺着几笔西夏文咒符。苏尘银锁轻叩盒盖，药香惊起盒内三只金翅虫——这是湘西赶尸人验毒的活蛊。

"宋徽宗摹吴道子的本子，难为保存这般好。"老者枯指抚过玉盒缝隙，袖口暗纹忽闪，竟是寰宇科技的纳米丝线。苏尘余光瞥见对面茶馆窗边，穿中山装的男人正用单反镜头对准这边，相机LOGO被刻意磨成模糊光斑。

玉盒启封的刹那，阁内湿度骤降。黄庭坚题跋的绢本上，吕洞宾衣袂渗着朱砂红，可那抹丹色遇光即化，在宣纸上凝成"神农架"三字的钟鼎文。老者忽然改换官话："听说苏先生擅解《透天玄机》，可识得这幅《吕祖斩蛟图》的真意？"

苏尘取来紫铜镇尺压住画轴，尺身"宣和"款识突然倒旋。他蘸着茶汤抹过吕洞宾剑尖，药灵血激得墨色翻涌——斩断的哪里是蛟龙，分明是条刻满等高线的地脉！画中云雾散开处，隐约现出神农顶的雪线轮廓。

"好眼力！"老者竹杖顿地，杖头弹出截青铜钥匙，"这幅画是从野人谷的悬棺里请出来的。"钥匙齿纹间卡着片木屑，苏尘银锁轻触，嗅到千年桫椤木的沉香——正是师父当年遗失的罗盘残片。

窗外单反快门声骤密。苏尘假意擦拭画轴，袖中铜雀振翅，撞翻博古架上的磁州窑梅瓶。老者闪避时露出后颈刺青：三足金乌衔着DNA双螺旋。药香趁机钻入他鼻腔，老者瞳孔瞬间映出星图残影——正是苏尘在阆中观星台见过的《太白会运图》！

"三日后酉时，楚韵楼头等船。"老者撂下句切口，竹杖点着积水疾步离去。对面茶馆的男人收起相机，伞骨间垂落的雨水在青石板上拼出九菊纹。

苏尘展开画卷对光，吕祖剑锋的墨色忽然游动。他用银锁勾出茶汤里的碧螺春芽尖，嫩叶贴附处显出等高线数值："北纬31°39'，东经110°29'"——正是神农架禁区的核心坐标。

檐角铜铃又响，穿JK制服的少女蹦进来，马尾辫甩着栀子花香："苏学长，教授让我送这个！"她递上牛皮纸袋，封口火漆印着武大考古系徽章。袋内航拍图里，野人谷悬棺群的排列，竟与《吕祖斩蛟图》的星宿标记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