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中突如其来的刺杀,显然吓到了萧庭,拿着剑掉头就跑,硬生生追上了太后的步辇,叫嚷什么‘许不令遇刺’之类的话。
这可把一帮子妇人吓坏了,陆夫人差点晕过去,急急忙忙就带着御林军和狼卫跑到了竹林。
许不令运动太激烈导致寒毒发作,还没完全压下去,正叮嘱张翔不要声张,就被陆夫人撞了个正着,结果可想而知。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
宽大马车中,许不令躺在软榻上,额头盖着热毛巾,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褥,哪怕是已经热的额头冒汗,也不敢动弹一下。
太后出行自然带着医女,正忙碌的按摩疏通气血。
陆夫人脸色发白,侧坐在软榻边缘,臀儿贴着许不令的腰,将他的手握住不停的揉来揉去,言语很是严厉:
“……都说去看看就行了,不准动手,你倒好,抢了张翔的刀亲自陷阵……你什么身份?肃王世子,杀贼打仗若是要你冲前面,还养几十万将士做什么?……张翔也没用,一个刺客都收拾不了……”
话语带着几分恼火,可其中的心疼连医女都听得出来,更别说许不令了。
许不令被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揉了半天,腰侧是充满张力的弧线,很撩人不假,可实在有些难以招架,想了想:
“陆姨,我知错了……那刺客上次把我绑了,我一时没忍住……”
“上次被绑还不长记性?人家上次既然没杀你,你就不该和人家结仇,缉侦司惹的麻烦,你把火往自己身上引做甚?那些个江湖人本就难缠,杀一个牵出来一串,报仇的一茬接一茬……”
许不令老实听着,敢动一下就换来一个凶凶的眼神,也只得如同病患一样躺着,任由几个医女来回折腾。
陆夫人言辞灼灼的教导了片刻,马车外忽然响起了声响:
“参见太后!”
几个医女连忙垂首退到一旁,安静等待。
陆夫人峨眉微蹙,松开许不令的手站起身来,做出迎接的架势。
踏踏——
宽大车厢的门被宫女打开,太后走了进来,身材略高又带着凤冠的缘故,微微俯身穿过车厢的门,用手按住衣襟,姿势颇为文雅优美。
陆夫人虽然对太后的不请自来很疑惑,不过碍于礼数,还是欠身一礼:
“太后。”
“免礼。”
太后进入车厢,双眸中带着几分关切,打量了软榻上的许不令一眼。
许不令躺在软榻上,见了太后自然要起身行礼,只是刚刚坐起来,就被陆夫人抬手按了回去:“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
许不令无可奈何,只得轻轻笑了下:“太后。”
太后知晓许不令中了毒,对此倒是不介意,自然而然的便在软榻旁边坐下了,嫣然一笑:
“本宫和肃王夫妇认识,不令进京一年多了都没去本宫那里坐坐,本宫也没请你过去,倒是失了当长辈的本分。”
许不令笑容明朗:“是晚辈礼数不周,入京后光顾着四处游玩,没有进宫探望太后,太后莫要多心才是。”
许不令和太后互不牵扯,连亲戚关系都只是名义上的,能说的也只有这些没营养的场面话。
太后点头轻笑,随口聊了两句家常:
“方才竹林中多亏你护着萧庭。萧相就两个儿子,若是出了岔子,我这当姑姑的都担待不起,实在得感谢一番……嗯……后天不令若是无事,到宫里来坐坐,顺便和你聊些小事儿。”
经过陆夫人的提醒,许不令自然知道什么事儿,当下点了点头:
“谨遵太后懿旨。”
太后听见这句‘谨遵太后懿旨’,先是愣了下,继而掩嘴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眉眼弯弯、步摇轻颤,明明端庄大气,却莫名带上了几分明艳之感。
陆夫人就站在跟前,轻轻偏过头去,眼神有点不满。
太后或许也觉得不合适,停下了笑声,打趣了一句:“你这小子,说话正经的很,一点都不像个少年郎。我当长辈的叫你去吃个饭,你当成接旨的话,便没意思了,”
许不令还不是为了让陆夫人舒服点,此时只得闷头闷脑的点头,不接话。
太后坐了片刻,又和陆夫人聊了几句嘘寒问暖的话,才起身离开了车厢,让仪仗队伍回城。
马车摇摇晃晃。
陆夫人重新在许不令身边坐下,琢磨片刻,撇了许不令一眼:“后天进了宫,就这副模样,可不要和太后聊的太交心,更不许作诗。太后知道你文武双全,其他人自然也就知道了……”
许不令轻笑道:“我就是个莽夫,懂个什么诗词。”
陆夫人满意点头,又把许不令的手握住揉来揉去,目光望着车窗外,也不知在寻思个什么……
许不令回了长安城也没能离开,被陆夫人找了几个家丁直接抬到了她的别院,吃饭喝水都是喂的,那场面就和他马上要见阎王了一样。
直到深夜,许不令才得以从别院出来。
出来后,许不令先是来到孙家铺子,照常打了一壶酒,然后便找来祝满枝,直接问道:
“今天在案牍库可看到什么?”
祝满枝幽幽一叹:
“……今天时间太紧,我先去找我爹的下落,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我还以为我爹是高手嘞,现在看来和我一样,也是江湖杂鱼……”
“呵呵……”
小巷清幽,祝满枝牵着比她还高的大马走在石板路上,认认真真的回忆着在案牍库看到的东西:
“……记载肃王的柜子里卷宗太多,我只看了渭河遇伏的卷宗,上面写着:昭鸿九年初冬,世子许不令入京求学,行至陈仓一带遇伏,周边县令援救不及,赶赴之时世子已不知所踪,河畔留尸体二百零七具,大半为王府仆役,预估贼人过百,身手强横进退有据,不似寻常江湖悍勇……”
许不令眉头轻蹙,稍微回想了片刻:“嗯,记载倒是无误……后面有锁龙蛊的消息嘛?”
祝满枝摇了摇头:“后面就写了你在长安城外出现,身中锁龙蛊,至今仍在巡查。然后我又去天下奇毒那里找,翻了好久都没找到……不是我没用心,是真的找不到。”
许不令着手指,微微点头,脸色却略显黯然。
以许不令的分析,是朝廷在背后动手的机会很大,可没有证据也不好妄加揣测。
这次偷偷溜进案牍库,如果找到了线索,那证明肯定就是朝廷在背后动手脚,他被朝廷盯上,可能这辈子都别想离开长安城了。
如今没找到线索,倒算是个好消息,但锁龙蛊便再次断了线索。
许不令体魄很强不假,能活多久却真说不准,随时可能暴毙的压力可不小。
但这种事情急也没用,许不令也只能把这件事暗暗记下,回去继续让老萧搜寻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