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印桥啼笑皆非,试图唤醒穆儒海的父爱,“爸,你怎么也跟着起哄。”
穆儒海铁面无私,“别叫我爸,我没有你这种人面兽心的儿子!”
眼看着穆印桥即将挨打,云清知彻底坐不住了,噌的一下冲过去张开双臂护在穆印桥身前,但因为害怕,闭着眼别开了脸,“别打他别打他!”
呲呲拉拉——
霎时间脑海重重嗡鸣,一些模糊残破的画面像出了故障的老旧电视屏幕忽明忽暗,闪烁不停。
穆印桥用力闭了闭眼,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形,隐约间他看到自己的脸,像又不像。
身着墨黑色长衫的男人跪在莲纹地砖上,后背血肉模糊,鲜血浸透黑色衣裳,映透出深色斑驳。
另一人高举棍子,怒意腾腾的吼声中蕴藏着无奈,他边打边骂,“你怎敢!怎敢做出这等不忠不孝的事!”
“从今日起给我歇了心思,再让我听到这等荒唐言论,我打断你的腿!”
男人脸色惨白,眼白爬满血丝,凌乱的发丝下汗珠如注,闻言轻声道:“我此生……只认定他一人……”
“你!你!既是如此,我便现在就打死你!”
棍棒不留半分余力砸向脊背发出一声又一声闷响,男人脖间青筋暴起,却未曾发出半点声音。
就在此时门外匆匆跑来一人,棍棒欲落,他飞扑上前抱住男人,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棍棒,“别打他别打他!”
己经无法收回的棍子狠狠落在清瘦的脊背上,“殿下——”
……
“穆印桥!穆印桥!”
思绪渐渐回笼,眼前一切皆恢复原样,穆印桥垂下头,看到云清知写满担忧的双眼。
“殿下……”
云清知抓着他的两条胳膊,惊惶万状,“你这是怎么了?”
穆印桥脑子一片混沌,用力晃了晃,那股恍惚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才逐渐消失。
他张口欲说话,声音里却带了些沙哑。“我没事。”
其实也不过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穆儒海摆摆手,“罢了罢了,见不得一些苦命鸳鸯。”
穆印桥揽着云清知的肩膀,“还不是你先跟着他们胡闹。”
穆儒海往沙发上一坐,“你小子一点不懂幽默,真不知道你像谁。”
吵闹结束,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行人收拾收拾往火锅店出发。
他们选了个二楼安静的包间,苏曲舒夫妇很少来这种地方吃饭,性质很高,把菜单递给云清知让他点爱吃的。
“说回来,你们不是在国外玩得正开心,怎么突然回来了?”
苏曲舒睨了他一眼,“你这个猪脑袋呀,下个星期就过年了,我们不回来难道还要在国外待着。”
穆印桥哑然失笑,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苏曲舒笑得开心,她坐在云清知身侧,拉着云清知的手,“清知,今年就去阿姨家过年好不好,阿姨手艺可好了,给你做好吃的。”
云清知有些愣神,“阿姨,我那个……”
“就这么决定了,到时候我们两个还可以一起看电视。”
苏曲舒真的很热情,是一种很温暖的热情,云清知扭头看了看穆印桥,穆印桥眉眼和煦,也在等着他的答案。
片刻后,云清知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说实话,除了太傅家,他还真的不知道能去哪里。
吃完饭,穆印桥先去送云清知和两个小孩回去,苏曲舒是想和他们一起住的,无奈房间不够,只能送他们回另一栋别墅去住。
“想骂便骂吧,现在只剩我了。”
车子平稳行驶在公路上,穆印桥看了后视镜的夫妻俩一眼出声道。
苏曲舒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也知道你的行为该骂,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跟我们说。”
“就是,要不是你姐跟我们说,我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穆印桥轻飘飘叹息一声,“我就知道。”
“不是我不跟你们说,只是之前还没确定。”
“那你总要跟我们透露一声吧,好端端的,你怎么就突然喜欢男孩了。”
“这个我自己也不清楚。”
他以前也不觉得自己喜欢男生,或许也不喜欢女生。
从上学开始,身边的同学开始谈恋爱,他也陆续收到数不清的情书礼物,有女生将他堵在走廊里表白,也有男生小心地试探,对此他毫无波澜。
他像是一潭平静的湖水,粼粼波光下没有半分激荡。
他感到无趣,无聊,甚至不如做一套竞赛题来的有意思,周词意时常调侃他是带发修行的和尚,但他沉浸在这种平静中,自得其乐。
首到遇见云清知,湖面降下了春日里的第一场淋漓小雨,于是泛起了层层涟漪。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喜欢上了云清知,但喜欢这种情感从来都是毫无道理可言。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苏曲舒伸手挠了挠他的脑袋,“跟爸妈还说这个,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好,况且清知那孩子,妈妈好喜欢的哟。”
年近三十的人突然被妈妈挠头是有些羞耻的。
穆印桥轻咳一声,“你们别太过热情,我还在追他,担心吓着他。”
苏曲舒瞬间惊呼,“什么?!!清知还不是我儿媳妇啊!”
穆儒海一脸嗤笑,“没用的小子,一点也不像我。”
苏曲舒拍了他一巴掌,“不像你难道还像我,我这么会谈恋爱。”
穆儒海悻悻,赔笑道:“是是是,你玩我跟玩条狗似的。”
两口子太过恩爱,差点闪瞎穆印桥的眼。
“可是清知看起来挺喜欢你的呀,又是护着你又帮你说话,看你的眼神就跟你爸看我一样……他不答应你,肯定是你对他还不够好!”
从不偏私的苏女士思索再三下定了结论。
“或许吧。”
穆印桥再次想起那时脑海里的画面。
两道身影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对方融入骨血,谁也拆不开……
或许确实是现在的他没能像前世一样给足云清知安全感,让他无法像信任前世的他一样,信任自己吧。
-
临近过年,云清知依次为借口暂停复习计划。
穆印桥终究没有那么变态,反正过完年时间也还够,便同意让他年后再开始复习。
刚回到穆家住宅,云清知和两个孩子就被苏曲舒拉着出去买新衣服,主要是给云清知买。
起因是苏女士看了一眼云清知的衣柜,认定穆印桥小气又抠门,连件漂亮衣服都不肯给云清知买,所以云清知才不愿意答应他。
穆印桥欲哭无泪,但是在看到商场送过来满满一辆车的衣服后,他哑口无言。
还得是苏女士。
苏女士犹不满足,找了自己长期合作的设计师,各种风格的衣服做了十几件,要不是设计师劝着,估计都要将云清知后半辈子的衣服都买好。
大年三十,穆映雪和她丈夫坐了一天飞机,终于在开饭之际赶回了家。
刚一进门,穆映雪没抱两个孩子,先给云清知塞了一个沉甸甸的红包,云清知都吓傻了,这分量也太重了。
“这、这也太多了,我不能要。”
“不多,我们家都是这个习惯,收着吧。”
云清知还没反应过来,穆映雪的丈夫,一个有着蓝色眼瞳的外国男人也往他手上递了个红包,他用熟练的中文向云清知祝贺,“新年快乐!可爱的小家伙。”
他们两口子开了头,红包一个接一个来了,穆儒海的,苏曲舒的,还有穆印桥的,一个比一个有分量。
云清知人都晕了,一首到吃完年夜饭,他还沉浸在那沓沉甸甸的红包里。
时针指向数字十二,新年的钟声敲响,缤纷绚烂的烟花照亮了整个夜空。
云清知站在阳台上,仰头看着夜空,清澈明亮的眼底多了几分黯然。
“在想什么?”
穆印桥身子前倾,胳膊搭在了乳白雕花栏杆上。
云清知眨了眨眼,罕见的有些惆怅。
“太傅,你说我父皇,母后,还有皇姐现在在做什么?”
京城的烟花最为绚烂,他们是不是还如从前一般,等众人散去后,在后殿庭院中支一炉子,燃着炭火,边饮着埋在梨树下的醉海棠,边吃着油滋滋的炙羊肉,顺带听父皇母后合奏一曲《长相思》。
穆印桥知晓他定是想念亲人了,抬手揉揉他的发顶,“他们应该在想,他们的宝贝知知到底有没有吃饱肚子。”
云清知噗嗤一笑,“我吃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