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季光贤一早将车驶进司家别墅,停在水池前。
他透过车窗,抬头看看不远处四四方方单独的三层小楼,顶楼的窗依然开得展,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飞扬。季光贤伸手按了三下喇叭,随即将目光收回,与花园里修剪花枝的金叔微笑示意。
司清一早就在后院用着早点,听见前面季光贤的车声,与金嫂赶忙收拾好盘子,向前院走去。
“今天怎么是你来接她啊?”金叔看着季光贤走下来,不见金武,于是聊天着问到。
“金武被司律安排去走货了,他没和您说起吗?”季光贤回应着,不远处司清的身影已经落进他细长的眼眸中。
“哦,我没听他说起过,那你呢,这次走货,不需要你么?”金叔略显迟疑,以前有季光贤和金武一起走货,金叔一向是放心的,如今只有金武自已,他多少有些担忧。
“不用担心,金武早就不是之前鲁莽的金武了。”季光贤看出金叔的担忧,于是笑笑安慰着金叔,“我等你很久了,还不赶紧过来。”
远处的司清见他们在聊天,于是远远站住,等季光贤和金叔的目光同时聚焦在她身上,她才走过去。
“我见你们在说话,不知道过来合不合适。”司清走近他们,淡淡说道。
“只是闲聊罢了,你们快去吧。”金叔见司清过来,于是微笑着转身走向后院去。
“不是说了今天带你去玩,怎么还穿得这么平常?”季光贤审视着司清简单干爽的打扮,略微不满,她甚至昨天体检时穿得都比今天自然些。
“你们在聊什么......我见金叔心事重重的样子。”司清转过头,即使听见季光贤对她穿着的评价,她依然忽略着问到。
“金武出差,他担心自已儿子罢了。”季光贤看着司清清澈的双眼,那副透露着温柔和危险的神情,好在她也就穿得这样简单,否则太惹人注意,对季光贤来说并不是件好事,“我们走吧,好不容易说通了司律,可别浪费这一天。”
司清对此毫不意外,从金武和金叔见面时的表情就能猜到两人关系不一般,“大哥不同意我出门?”司清和他转身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司律要求她暂时尽量不要出门,一边怕从前那个叔叔再找上门,另一边只认为是司律另有打算,司清那时只是怀疑,但是现在听季光贤口中司律对她出门的态度,这个“另有打算”的想法在司清心里就更加坐实了。
“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季光贤目光迟疑片刻,“总之他又答应了,所以今天带你看看湾港到底是什么样子。”说着,季光贤露出狡黠的笑容,侧目看着司清,“害怕吗?”
“害怕什么?”司清的心随着车下油门的轰轰声一起紧张着,既是紧张未来,亦是紧张眼前忽然变得诱惑且亲近的季光贤,她握了握安全带,“谁害怕谁小狗。”
心下的紧张和期待被季光贤猜透,于是他笑得愈发帅气。油门一踩,将车驶出司宅。
湾港新城--城区小巷
季光贤将车停好,两人驻足在一家小店门前,小店门口挂着“最后赢家”的招牌
小店装修颇为简单,表面与平常的超市并无两样,门口甚至还坐着几个老人在闲聊
季光贤侧头笑着,似乎看得出司清略微不解的目光:“别看这里普通,里面别有洞天,而且难得没在司律的管控中。”
司清侧目,迟疑了几秒,她的目光忽而放松下来:“我虽然没进去过,但多少听过这里,你是这里的常客?”
“哦?”季光贤来了兴趣,之前听金武说过,她从小都是被人贩子带大的,即便天生有几分姿色,也是没有任何机会到这种地方的,所以对她知道这个隐蔽的地方感到积分惊讶,不过他仍不露声色,“你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
司清从小被叔叔要求在湾港的各个码头乞讨,或者是偷骗路人的时候曾在这里见过许多身着光鲜亮丽的人们,从这家小店偏门出来的女人更是珠光宝气,而她也的确靠着可怜在这里骗了许多有钱人富太太的钱,曾经还偷过一个身着不凡的人的怀表,她记得当时拿回去给叔叔时,叔叔当了很多钱......
“问你呢,想什么想得出神了?”季光贤看着司清目光逐渐失焦,于是戳戳她的肩膀。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这里路过,听人们谈起过。”司清神色恢复正常,淡淡看向季光贤,“你带我进去啊,进去我就知道是做什么的了。”目光清澈,司清微笑看着季光贤,神色全然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种超脱年龄的成熟,却又是青涩,带着对未知的一点好奇和期待。有几个瞬间,季光贤都觉得她完全不用培养的,就是去伪装自已,因为她已经把自已伪装得完美,连他都猜不到她究竟在想什么。
“这里看上去只是家超市,但实际上进去大厅,是用来洗钱的名品店,”说着,季光贤带着她进入超市大厅,穿过琳琅满目的二手奢侈品交易店,第五个试衣间,“然后这里再进去......”季光贤狐狸一般狡黠的看着好奇的司清,牵起她的手,绅士非常地请她走进试衣间,“就是给我们富家公子小姐消费的游乐场了......”
司清随着他走进所谓的游乐场,年轻人在这间大厅里休闲娱乐着,有些简单的娱乐设施,更多的年轻人去选择赌马,还有许多射击、飞镖的游戏等等。
“不要小瞧这里的游戏,每一场赌注,都够普通人十几年的工资。”季光贤看着上下打量的司清,饶有意味地说着,“你想玩什么?赛马还是这些游戏?”
“电子赛马并不好玩,”司清看着围坐在电脑前的男女,似是不屑。两年前她曾有机会跟着叔叔在遥远的江汉区见过马场真正的赛马......
“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跑,不然你的好姐妹今晚能不能活我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好姐妹,是那时和司清一样的被遗弃转不出手的女孩,因为她先天有耳疾,所以一直转不出手。叔叔伸着手指,不满地伸手点她的头,“你看到对面了吧,”
司清顺着叔叔指向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群有独立桌椅的内场前区,座位都是统一红色的丝绒沙发,她单薄着外衣看着远处沙发上坐着的男女裹挟的大衣,瘦小的她不仅在寒风中颤栗一下。
“现在去那边,不管你是去偷还是求,去想办法搞些值钱的东西来。”说罢,叔叔伸出大手,一把将她推向人群。
司清一向很讨富人的喜爱,尽管衣衫破旧,但她那双看上去极具异域风情的双眼着实让人心动,而她也一向最懂得如何讨好那些富人,装作很可怜,然后对他们大肆赞美,服软以及无条件的跪舔,是她在那些富人们眼里看上去滑稽又好笑的筹码。
她照旧穿过人群,将身后的帽子盖在头上,委屈而可怜地望着她的第一个猎物——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正正襟危坐在红色沙发上,似乎是在斟酌改投哪一匹马。
“先生,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司清抬眸,与男人四目相对。
“没有,不需要。”少年也望向她,对她那双仿佛会施咒的异瞳微微张了张嘴,“你一个人穿得这样单薄,怎么会进来这里。”
“我趁着人多,混进人群里进来的......先生,我家里还有个重病的妹妹,我是不得已的......请您不要告发我。”说着,司清那双大眼睛立刻充盈着泪水,楚楚可怜,“如果我能帮您一些忙,不论什么,您再支付些什么给我,随便什么,我会一直感谢您的。”
少年心里一软,随即将身上的一块腕表摘下来:“还好你遇到的是我,这块表值很多钱,拿着这块表赶紧离开这里,这边是不允许你随便进来的。如果你真的要帮我忙,不如这样,”少年微笑,将赌马的号码牌递给她,“你来帮我看看,哪一匹马会赢,从下面的编号里,帮我选一个吧!”
司清微怔,随即接过少年递过来的纸条,然后看下赛场下蓄势待发的选手和马。倏然,她看中了马群中唯一的黑马,那匹黑马眉心是一抹白色,眼神中满是难得的坚韧,尽管那场比赛中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明星马——一批纯种的汗血宝马,司清仍是笃定地选择了那匹黑色的马。
司清看看少年,欲拒还迎:“这怎么好呢先生,这是您的权力,这个忙我怎么好帮呢。”
“离勉,你在和谁说话?”身后,一阵清澈的嗓音极具穿透力,传进司清的耳朵里。
眼前的少年原来叫离勉,司清与离勉对视,离勉马上站起身,将司清护在身后:“没有谁,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来问我们要号码了......那个,你拿着号码,直接交到看台最上面的主席台上的箱子里就可以了,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说着,离勉拍拍司清瘦小的肩膀,在她身边耳语,“送完马上离开。”
司清侧目,身后的少年身上传来阵阵金桔的清爽的味道,而他似乎也在侧目寻找着司清的真面目,余光看,那是个身形高挑的少年,似乎很是意气风发......顾不得多想,那块金表应该也够叔叔换些钱,于是司清微微对离勉点头,拿着纸条离开了坐席。身后还传来两人关于自已的讨论,但是,司清紧了紧帽子,不重要了。
司清本是想转身就走,但想到离勉这样单纯好骗,又转头看了看赛场上的黑马7C号,司清眼睛瞥了瞥上面的主席台,帮他一次也未尝不可。司清写好纸条,向看台走去。
看台上,保镖将主席台层层围住,主席台后坐着的皆是赌马的主办方们,他们信誓旦旦地聊着司清还听不懂的生意和项目。司清拿着纸条,看着前面个个身形彪悍的保镖,她偏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高处不胜寒的顶层让瘦小穿着又单薄的她不禁打着寒战,而台下的选手也穿着单一,再看看台上vip的看客们,似乎从不在意下面的人是否寒冷,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等下赢了,或者输了比赛后他们该如何表现才不失他们贵族的风范。
司清正想着,在主席台上层层包围里,屋内,一个少年也同样在打量她:有些稚嫩的纯白的脸在寒风中冻得发红,单薄且极不合身的帽衫几乎盖住她整张脸,看不清表情,只看见她通红的脸颊以及红宝石样圆润娇小的嘴唇,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号码牌,就那样远远站在寒风中矗立着,看着台下的选手。少年淡漠的眼底泛起一丝好奇。
“你是谁?到这儿来干什么?”门外的保镖盯着司清,居高临下,很是蔑视。
“哦,我来帮忙送赌马的号码牌......”司清仰起头,并十分天真地看着魁梧的保镖,嘴角扬起一丝人畜无害的笑容。
“谁让你上来的?”显然,保镖并不如离勉好说话。
“呃......一位先生......”司清拿出金表,“这个是他给我的信物。”
保镖当然认得出离勉的金表,那是顾家小少爷送给朋友的见面礼,但凡收到表的人,都在顾家有轻易不可撼动的地位,保镖接过手表,仔细检查着品质。
保镖将司清挡的严严实实,屋内的少年戚一声,没好气地收回视线:“扫兴。”随即站起身从后门离开,坐在他身边的少女不明所以,一双幽绿的瞳仁追随着少年离开的步伐,随即也丢掉了手中赌马的号码牌,追了出去:“义勋,你要去哪儿?”
飘落的号码牌上写着第1跑道6F,但又被黑色的笔划掉,取而代之的是7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