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季·清·欢（上）
江汉区，某餐厅
“这家餐厅很好吃，你可以尝一尝。”顾义勋合上菜单，将菜单递给服务员，目光炯炯地看向从刚才就不在状态的司清。
“好呀，我还没吃过这里的特色菜，正好尝一尝。希望我们口味是一样的！”司清勉强回应着，他们来的餐厅恰巧是刚刚遇见中介附近的餐厅。司清握着刀叉的手逐渐缩紧，骨节泛白。
“祁燃之前在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来这儿吃，他推荐来的，所以应该不会差。”顾义勋看着司清清澈的双眸，反而有些拘谨。
“祁燃和你的关系好像很好，你很在乎他。”司清顺着他的话回应着。
“……是，我一直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兄长，没有之一。”顾义勋思索片刻，“苏清，你从小有很要好的朋友吗？”
司清微怔，最好的朋友……
一个瘦弱单薄的身影站在司清面前，女孩火柴棍一样的手指提着一袋面包，举在司清面前。
司清抬起头，与那双清澈无比的双眸对视。
眼前的就是和她一起在叔叔身边的妹妹，她们也不知道谁更大一些，因为比司清晚到中介身边，所以她总是听话地喊她“姐姐”。
“别让叔叔知道，他不让我给你吃的。”妹妹蹲下来，用手比划着，“你不听他的话，他才罚你不吃饭的。”
司清从小不知逃跑过多少次，也不记得被叔叔抓回来多少次，更不知道像今天这样被打被饿过多少次。司清冲着妹妹笑笑，安慰说道：“他没有为难你吧……”每次她逃跑，叔叔总会为难妹妹，或是饿着她，或是毒打她，总之是不会让妹妹好受。直到妹妹说出司清逃跑的方向……
妹妹摇摇头，尽管身上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也不会说话，却依然挡不住她姣好的容貌：“我今天帮他偷了一笔钱，他没有为难我。”
司清沉默，然后接过面包。
妹妹见她默不作声，于是微笑着拍拍司清，冲她比划着：“被偷的人很蠢，只知道原地哭，旁边有人提醒他是我偷的，他都没有发现！哭着喊着问是谁偷了他的钱……哈哈哈是不是很蠢！”
司清静静地看着妹妹，转而一个意会的微笑，这种人她见太多了，于是并不觉得稀奇，她回应着：“我见过比你这个还蠢的，她还报警，企图靠别人把自已丢的钱找回来……她根本不明白，和自已利益无关的事，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妹妹笑着点点头：“她们不知道人究竟有多自私！”
“你怨我吗？”司清突然问妹妹，“抛下你，我自已逃跑的事，你怨我吗？”
妹妹愣了愣，那一刻她眼神中的复杂，是一年后司清才有些领会的意味。
许久，妹妹伸出手冲她比划着：“如果有机会再逃跑，不要再被他抓回来。”
……
“苏清？”顾义勋侧目看向发呆的司清，“你可以尝尝，我认为味道不错。”
司清看着满桌的美食，这一年偶尔会恍惚好像已经脱离了那个暗无天日的生活，但只要想到妹妹，她还是会心口隐隐做痛，不知道她有没有去一个好人家，能不能也吃到这些好吃的东西……
“我曾经有一个妹妹，不是亲妹妹，只是相互支撑着度过一段时光，”司清将食物放进嘴里，仔细品尝，“她不会说话，却总是教会我很多她认为的道理。”
顾义勋若有所思：“你们还有联系么？”
司清摇摇头：“她嘱咐我，要往前走，一定不再回头。”
“你父母的事……我会想办法帮你的。”顾义勋安慰道，他硬朗的外表着实迷人，深邃的目光亦仿佛将司清吞没。
司清未开口，门外忽然一阵骚动。顾义勋与司清齐齐向门口望去——
门口的男人正和服务员争执，男人佝偻着身子，虽然只有背影。司清还是认出了他就是一年来纠缠她于噩梦中的叔叔，那个中介叔叔！
司清本就清冷的身体，一瞬间仿佛坠入冰窟……
“我说了我没有要逃单，而且我也没有偷他的钱！我只是要去外面接我的女儿！”中介浑身酒气，和服务员纠缠不清
一旁站着的顾客也不肯让步：“不行的话我们就调监控好了！监控什么都能拍到，清清楚楚我看你还抵赖！”
司清僵住，对面的顾义勋早已收回目光，静静观察着眼前司清的一举一动，目光婉转。
“看就看！谁怕谁！老子差你这几个臭钱！”中介也气喘吁吁道，三人转向司清在的方向——
司清本能地转回身，生理上身体不自觉地发抖起来。
“你冷么？”顾义勋看着司清面色逐渐泛白，失去血色。顾义勋将目光游走在司清与她身后的男人之间，沉静的双眸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
司清身后的中介也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虽然已经过了一年，但司清这瘦弱的身形与让人过目不忘的异瞳，还是足够唤起中介的记忆……“这不是……是你吧！小丫头片子？！”
声音越来越清晰，司清微微蹙眉，她逼迫自已冷静，仔细想着如果是季光贤遇见这事，会怎么做。
顾义勋放下手中的刀叉，静静看着眼前的司清，似是有所察觉，他挑起眉与中介对视了一眼。
中介被他凌厉的目光吓了一条，腿上的动作有些许迟疑：“是……”
正在几方僵持中，餐厅的门被推开，门板吱吱呀呀的声音分散了中介的注意力，众人都向门口望去……
门口站着骨瘦如柴的女孩，穿着倒是整齐，面容也算精致。
中介见救星来了，马上放弃追问眼前的女生，向门口奔去：“你怎么才来啊！钱呢钱呢！赶紧把钱给他们这几个没见过世面的！”
———
司清不敢转过身，但侧耳倾听，只能听见女生衣服来回摩擦的声音，仿佛在鞠躬，又仿佛是在掏钱……司清知道，是她。
顾义勋看向门口措手不及的女生，以及刚刚如同饿狼一般的男人。又联想司清刚刚说起那个聋哑的妹妹，顾义勋似乎一切都了然于心。
“不好意思，他差你们多少钱，我来补给你们。”女生慌乱地比划着，随即从包里掏着钱。却被男人把包一把抢过来，翻腾起来，女生见状，赶忙向周围的人鞠躬道歉。
“呐呐呐，给你们，不就是几个臭钱！老子多的是！”中介把钱甩在服务员身上，转身对顾客说，“别狗眼看人低，零钱跟他要！”随后，中介侧目，微微皱眉，将余光放在远处的司清身上，然后扬长而去。
门口的女生捡起地上的包，目光扫视着店里的客人，也与顾义勋细长的双眸对视——女生神色慌张，随即又急忙转开视线，停留在顾义勋对面司清的背影上。
女生心里一惊
司清似乎能感受到妹妹背后灼灼的目光，可此时的她却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本想好好吃个饭，看来这里下次不能来了。”不动声色，顾义勋拿起外套，笔直的身形从座位站起来，随即将外套披在司清肩膀，“我们走吧。”
司清仰起头，慌乱的目光与顾义勋沉着的目光对视：“我们还没……”
“回去我做点东西给你吃吧，只要你不嫌弃，其实我做的也还是能吃的。”顾义勋打趣着，看得出他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不好奇……”司清反手抓住顾义勋温热的手。
“什么？”顾义勋反握住司清冰凉的手，“你的手太冰了，先回去再说吧。”
司清被顾义勋扶起来，她努力克制自已慌乱的情绪，静静转过身，与不远处满脸震惊的妹妹对视——她依然那么瘦小单薄，衣衫破旧，目光依然那样澄澈。
妹妹此时此刻也看着她，看着她穿着精致，面容清冷却令人沉迷，那双异瞳神色复杂，仿佛一直在抗拒着自已去靠近。
两人擦肩而过，顾义勋高大的身影将司清笼罩，隔在两姐妹中间，仿佛一条深渊，从此隔开了妹妹与司清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