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晨曦透过窗棂,洒落在妆台前。我刚从睡梦中醒来,银簪便已在一旁候着,轻柔地为我梳理着发丝。我望着镜中的自已,眼神有些发怔。近些时日,一连串的变故如汹涌潮水般向我袭来,刺杀、逃命,种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清衡也被迫卷入这混乱的旋涡之中。这些事如重石般压在我心头,使得我整张脸尽显疲惫与憔悴。
往昔,扶桑总夸赞我生得好看,可我心底却暗自羡慕她那般明亮大气的女子。反观自已,面容虽称得上清丽,却仿佛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愁绪萦绕其间。平日里,我向来随意,不过是用丝带简单束发,对吃穿用度也不甚在意,终年身着素衣。今日难得静下心来坐在这梳妆台旁,银簪见状,赶忙精心为我梳起发髻,而后插上一支玉兰玉簪。
我瞧着这支簪子,十分眼生,不禁开口问道:“银簪,这簪子从何而来?”银簪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说道:“是清衡阁主准备的呢。还有呀,您看那边的衣服,也是清衡阁主依照当下最时兴的款式准备的。”我顺着她的指引望去,只见一件广袖流仙裙静静置于榻上。走近细瞧,那衣裙竟是由北辰云丝缎精心织就,触手之处,轻薄软滑,仅凭这细腻的手感,便能知晓价值不菲。
我不禁看向银簪,面露犹豫:“穿这个,会不会太过夸张了?玉山书院一向崇尚简朴,而我平日里对这些外在的装扮也并无过多讲究。”银簪赶忙拉着我的衣袖,眼中满是期待:“小姐,您就试试嘛,我一直都特别想看您穿上漂亮衣服的样子。平日里,我瞧见别家的姑娘都身着华服,可您却总是素面朝天,只穿素衣。”
我看着银簪那期盼的眼神,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涩。别家女儿的漂亮衣裳,皆是娘亲悉心准备,而我……罢了,就当是为了不辜负银簪这份心意,便试试吧。
我转身步入内室,缓缓褪去平日里那身素净的衣衫,而后轻轻将那件华美的广袖流仙裙穿上。系带束紧,广袖自然垂下,我这才发现,衣袖与裙摆边缘皆绣有金线,细密精致,在光线的映照下闪烁着柔和光芒。腰间则以紫色丝线精心绣制出朵朵玉兰,栩栩如生,仿佛散发着淡雅的芬芳。这突如其来的华丽,让我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当我走出内室,银簪的眼睛瞬间亮如星辰,她不禁惊叹出声:“小姐,真的太美了!这裙子仿佛就是为您量身打造的一般。”我款步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已,竟觉得有些陌生。原本那总是带着愁绪的面容,在这华丽服饰的衬托下,竟凭空添了几分明艳动人。发髻上的玉簪散发着柔和光晕,与这身装扮相互映衬,相得益彰。
恰在此时,清衡迈门而入。见到我的刹那,他的脚步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瞬的呆愣。我心中不禁有些尴尬,忙问道:“这衣服,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他这才回过神来,目光柔和且真挚:“很适合你,好看极了。”听他这般夸赞,我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红晕。
随后,清衡神色一肃,对我说道:“卢家刚刚在城中张贴了告示,称他们卢家出了叛徒,受崔家蛊惑蒙蔽,致使朝家蒙冤受害,还牵连全城遭遇投毒之祸。”我听闻此言,不禁诧异道:“这卢家竟如此迅速地过河拆桥?”
卢家此番举动,犹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卢家主一脸郑重地张贴出告示,向城中百姓昭告:卢家内部出现叛徒,此人正是卢家二房的卢怀民。告示中详细阐述,卢怀民与崔家暗中勾结,狼狈为奸,精心策划并实施了一系列恶行,不仅设计陷害并残忍杀害韩、朝两家,更是因此激怒朝家,导致朝家愤而投毒报复,从而引发了这场波及全城的危机。卢家主言辞恳切地表示,卢家一向秉持正义,绝不容忍此类恶行,故而决定半月后后在城中刑场公开处决卢怀民,以此向全城百姓表达深深的歉意与诚挚的谢罪。
不仅如此,卢家还承诺,将对此次中毒的每一位百姓赔付十两银子,以表关怀与歉意。同时,明确声明此后卢家将与崔家彻底断绝往来,划清界限,绝不姑息纵容任何与崔家相关的行径。
此告示一经张贴,瞬间在城中引发了强烈的反响。百姓们纷纷围聚在告示前,人头攒动,议论声此起彼伏。无一不对卢家此举称赞有加,皆道卢家处置果断,大义凛然。
然而,在卢府之内,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卢怀民的妻子吕氏,听闻这一消息后,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瞬间呆立当场,泪水夺眶而出,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她心急如焚,脚步踉跄地赶到卢家主面前,“扑通”一声重重跪地,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卢家主收回成命。
吕氏言辞恳切,泣不成声:“家主,我家老爷为人正直,光明磊落,绝无勾结陷害他人之事啊,定是遭人恶意诬陷。求您明察,还老爷一个清白。”然而,卢家主面色冷峻如霜,眼神中没有丝毫动摇之色,冷冷地看着吕氏,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若还想保住你儿子女儿的前途,就闭上嘴巴,乖乖听从安排。否则,整个卢家都不会放过你们。”
吕氏听闻此言,犹如坠入冰窖,全身瞬间被绝望所笼罩。她身子一软,瘫倒在地,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与希望。
与此同时,在卢家私牢之中,卢怀民静静地坐着,神色平静如水,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儿子卢伟匆匆赶来探望父亲,一见到父亲身处这般境地,悲从中来,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他扑到牢门前,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声音带着哭腔:“爹,明明是大伯安排人去暗杀朝家,为何要让您去顶罪?我们二房平日里一向低调温和,从不与任何人结怨,为何要遭受如此冤屈?”
卢怀民轻轻握住儿子的手,低声道:“伟儿,此事莫要再闹了。你要记住,一定要保护好你娘和你妹妹。”卢伟眼神中满是痛苦与不甘,愤恨地捶了下牢门,说道:“爹,论谋略,大伯远远不及您;论才能,他大房又哪里有能担当重任之人?总会有办法的,您等着爹,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您出去的。”说罢,卢伟转身便匆匆走出私牢。而身后,传来卢怀民微弱却又焦急的呼喊:“伟儿,莫要冲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