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崔家
我再度返回医馆，此时清衡已然在此，正与白老神情凝重地商讨着城中毒物之事。我悄然走近，恰好听到清衡吐出“牵机之毒”四个字。我适时接上话茬：“确为牵机毒无疑。此毒一旦侵入人体，便直捣五脏，致使脏腑溃烂。中毒之人无一不是腹痛如绞，口鼻溢血。东门处有无伤阁弟子对尸体进行解剖，我仔细查看后，方才确定了这毒的来历。”
话音刚落，他们二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白老赞许地点点头，接着说道：“既然已明确是此毒，倒也有了应对之策。只是这毒解起来虽说并非难事，可如今中毒者众多，药材恐怕会严重短缺啊。”
我微微斜睨了清衡一眼，转而对白老说道：“想来这般小事，自是难不倒清衡阁主的。”心想他可是宣王，会差药吗，我心里腹诽，白老领会，点头示意后，便转身投入到对患者的救治之中。
清衡敏锐地察觉到我情绪略显异样，轻声关切道：“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因那位老人家离世而勾起的伤感强行压下，冷静地迎上他的目光，说道：“去会会崔、卢两家家主吧。此事虽归根结底是朝家的过错，但起因却是这崔、卢两家。我身份隐秘，不为世人所知，而你身为众人皆知的医仙，前去的话，更便于打探消息。”
“好，你与我一同前往吧。”
“嗯。”
不多时，我们便来到城西的崔府。此刻的崔府，早已乱成一团。崔家主唯一的女儿崔玉茹卧于床上，气息奄奄。只见崔景焕怒目圆睁，猛地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骂道：“朝云这个疯子，居然妄图让全城百姓为他陪葬！卢怀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下手如此狠辣。这下可好，事情闹得这般大，连玉山和北辰的人都惊动了。管家呢？找的大夫怎么还没到？”
这时，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慌张禀报道：“家主，城中现下所有的大夫都被请去给人看病了，各处医馆更是人满为患。实在是找不到多余的大夫了啊！”
“岂有此理！那些人竟敢不来我崔府？”
管家满头大汗，忙不迭解释道：“家主，并非他们不愿来，实在是中毒之人太多，玉山的人已经将城中大夫统一安排调配了。好几家世家也只能把家中中毒的人送去医馆，集中进行救治。”
崔景焕怒不可遏，大声呵斥道：“我的茹儿怎能与那些人混在一起？你再去给我找！我崔家愿出十倍诊金。谁要是能医好我的茹儿，我便送他一间粮铺，不，两间！快去！”管家不敢耽搁，急忙退出去。崔景焕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唤来下人，吩咐赶紧将府中其他中毒之人移至城中医馆集中安置。
他忧心忡忡地看向床上的女儿，原本倾国倾城的面容如今惨白如纸，整张脸因剧痛而五官扭曲，时不时还有丝丝血迹从嘴角溢出。这可是他唯一的女儿，更是崔家未来的希望啊。崔景焕满心自责，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他脑海中划过：这次那边还没派人过来，难道崔家也已然沦为弃子了？
“家主，门外有一位自称玉山清衡的大夫求见。”崔景焕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通报打断，听到“清衡”二字，他瞬间反应过来——“医仙！”赶忙起身，匆匆往正厅赶去。刚到正厅，便瞧见一身青衣的清衡稳步踏入。崔景焕急忙躬身行礼，言辞恳切道：“清衡公子，求您救救我家小女，她实在是快不行了啊！”说着，这位一向坚毅的男子，眼眶也不禁了。
清衡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崔家主，带路吧。”我紧紧跟在清衡身后。
来到崔家小姐的院子，清衡为崔玉茹仔细把了脉，随后对崔景焕说道：“崔家主，小姐中毒不算太深，尚有救治的希望。只是施针之时，需要脱掉小姐的外衣，可能会有所冒犯。”崔景焕忙不迭说道：“无碍，公子乃正人君子，此刻救命要紧！”清衡点头示意，目光朝我看来。我心领神会，赶忙上前轻轻扶起崔小姐，小心地脱掉她的外衣。紧接着，清衡便开始施针。半柱香的工夫，清衡收针，递给我一颗解毒丹，示意我喂给崔小姐。随后，清衡又提笔写下一个药方，递给崔景焕，说道：“崔小姐的毒已解，按照这个药方吃上三副药，便可痊愈。”
崔景焕感激涕零，赶忙又向清衡躬身行大礼，说道：“清衡公子大恩大德，我崔家没齿难忘。公子若有任何需要崔家之处，我崔家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清衡抬手示意崔景焕不必行此大礼，适时开口道：“当下确有一事，还望崔家主为我解惑。”崔景焕心中明白，赶忙将我们二人引入书房。
进入书房后，崔景焕示意我们入座，随后轻声说道：“我知晓清衡公子想问此次韩、朝两家之事。中都城四大家族相互制衡已久，彼此之间的关系早已盘根错节。我若不出手，只怕崔家便会被他人吞并，实是无奈之举啊。我只能说，崔某确实在商场上使了些手段，但绝非赶尽杀绝之人……此次事件，崔某虽有过错，但也是为了自保，还望公子谅解。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
清衡并未言语，只是目光如炬地打量了崔景焕片刻，然后说道：“感谢崔家主告知，清衡告辞。”我随即跟着清衡离开了崔府。一路上，我都沉浸在对崔景焕话语的思索之中，浑然未注意到前面的清衡已然停下脚步，一个不留神，便径直撞了上去。我心中一惊，赶忙向后退开。只见他抬起一半的手，还停留在刚刚想要抱住我的位置。我脸上顿时一阵发热，尴尬地开口道：“抱歉。”
他缓缓收回手，轻轻握了握拳，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琢磨刚刚崔景焕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他退回到我身旁，与我并肩而行，一边解释道：“崔景焕所言，半真半假。他担忧女儿的安危，这是真情实意；四大家族之间相互忌惮，随时可能被吞并，这也是实情；他在商场上耍手段，同样不假。只是他说自已是被迫的，恐怕是假话。你注意到没，他书房中挂着仓山先生的《问顶》，那幅画寓意着一人登顶，四方称臣。还有书桌上面放置的砚台，乃是北辰的贡品。”
我不禁对清衡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佩服不已，顺着他的话，瞬间反应过来：“北辰贡品？这中都的北辰皇族，不就是你吗？”
清衡看着我，有些好笑，伸手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说道：“北辰皇族可并非只有我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