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你曾是少年

路明非那句石破天惊的“我头发呢？！”，仿佛带着某种法则层面的力量，硬生生炸裂了血炼池空间内死寂的凝重。那属于绝世凶兽的、能压塌空间的沉重气机，被这一嗓子喊得稀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真实的、带着少年人窘迫的茫然。

是的，现在的路明非，还是原来的那个路明非。

还是曾经的少年路明非。

并没有因为太古剑魔的意志与不周山的意志而变得暴躁。

路鸣泽的暴君计划又得往后拖延了。

血池咕嘟翻涌着，里面西个美少女，不只是路明非，他们也在蜕变，西双眼睛，看路明非的眼神复杂得像被打翻的调色盘。

黄晓云问道：“明非，你，你还好吧？”

路明非被她一问，那股后知后觉的尴尬如同实质的岩浆，轰地从脖子首冲上光秃秃的头顶！

他想张嘴解释，喉咙里却只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呃，啊，这个……”。

路明非一只手还僵在头顶，摸也不是，放也不是，像被施了定身法，另一个手握着的诛仙剑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这丢人现眼的状态，微微嗡鸣，血玉般温润的光泽敛去了大部分危险气息，反而透着点无奈的嫌弃。

就在这时！

嗡嗡嗡——！

路明非意识海中，一点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熟悉波动，如同在深水中投入的一小粒石子，轻轻荡开涟漪。

“哥哥，恭喜呀，收获不错嘛，硬抗玄黄重煞，纳精入体，以身为碑，这条路还真的被你走通了，虽然你变秃了，但是也变强了。

“能帮我把头发变回来吗？”

“哥哥，现在我也很虚弱，不能把力量浪费在这种地方，你等个个把月，头发就长回来了。”

话音未落，在路鸣泽那点意识波动旁边，诛仙剑那冰冷纯粹的意志也探了过来，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模糊庞大的血影或纯粹的剑意形态，而是凝缩、转化了。

一个穿着猩红古旧袍子、约莫六七岁大的小男孩虚影突兀地漂浮出来。

小男孩粉雕玉琢，黑发黑瞳，看起来精致可爱。然而那双眼睛，却空洞得吓人，如同两口凝固了万古岁月的枯井。

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更挂着一副与年龄极度违和的“老气横秋”表情。

“哼。”

红衣小男童，或者说诛仙剑灵，用鼻音发出一声代表“不屑”的冷哼，小脸板得像块铁板，声音脆生生的，却冰冷且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皮、骨、血，马马虎虎算是入了‘不坏’的门槛吧。玄黄神山为炉鼎，本座煞气为锤，外加那个路鸣泽用最后一点真灵引动规则共鸣，算是凑齐了条件铸就根基。”

他老气横秋地抬起小手，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不过，道阻且长。区区起步，还不值得得意……”

路明非被这一大一小俩“灵”弄得一愣一愣。

但他瞬间抓住了重点！“道？” 路明非敏锐地看向诛仙剑灵，意念传递出疑问。

这词，他在剑冢血海沉浮、在不周山承天重压的无数濒死碎片中，无数次模糊地感应到过。

那时力量只是狂暴无序的堆砌和宣泄。

小男童剑灵空洞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丝微光，那是不带感情的、对知识的陈述：“剑，非独锐金锋寒。古神以星为剑，以河为鞘；玄黄可凝为剑脊，重力可束为剑锷；万物万力，信手拈来，皆可为吾剑意！”

他小小的指尖无意识地轻划，路明非能清晰地“看”到，周遭血池中飘荡的几丝血煞之气、空间中残留的空间涟漪、甚至血炼池下方深处传来的地脉热能……

所有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力量痕迹，竟在那小小的指尖虚划之下，形成了一道道细微但截然不同的“剑痕”雏形！狂暴血煞凝成了杀戮血线、空间涟漪折叠为次元裂痕、地脉热气蒸腾起毁灭炎锋。

路明非如遭雷击！

体内新生的玄黄气血无声翻涌，奔流的血液发出低沉雷鸣！一个全新的认知世界在眼前轰然展开！

剑道？

原来如此！

剑冢煞气如海，他以身化舟；不周重力如锤，他以躯为铁。

一切遭遇，一切痛苦，皆是在磨砺他自身，以承载这无边“力”之海洋。

所谓“剑”，早己不拘泥于形器，只要他意志所至，玄黄可为脊，重力可为锋，霜雪是剑，星河亦可为剑。

他自身，便是这万千力量融合归一、最终点向目标的那一道——终极之刃。

豁然开朗，路明非体内那股玄黄凝玉般的根基似乎与之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沉重雄浑的气血在筋骨间流转，变得愈发圆融通透，隐而不发。对力量的掌控和理解，瞬间攀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再非过去那般暴虎冯河的宣泄。

嗡！

意识海中的感悟并未持续多久。

那小小的红衣剑灵身体突然变得模糊了一些，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脸色竟也萎靡了一分。

空洞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些许“困倦”。

他的视线穿过路明非的意识体，冰冷地投向血炼池边缘那三个还在闭目蜕变、一个正惊疑不定的女人，尤其是浑身蒸腾赤红、龙息越来越浓烈的黄晓云。

“麻烦的气息…” 红衣小童皱了皱精巧的鼻子，老气横秋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本座需要…睡觉…恢复…力量不够…”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路明非紧握的诛仙剑本体上，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你也是，刚成型的骨血，需温养孕灵，没有本座醒来、没有玄黄骨血支撑根基，敢擅自引动我的力量，等着神剑反噬、骨血成灰吧！”

说完，他虚幻的小身影骤然变得稀薄，散做几缕红色流光，融入了路明非脊柱深处那混沌的根源烙印，气息彻底沉寂下去，陷入深沉的休眠。

意识海里，只剩下路鸣泽那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风中之烛的波动，轻轻地“嘿”了一声，带着一丝疲惫到极点的释然，也彻底沉寂无踪，再无声息。

路明非的心重重一沉。

诛仙暂时不能用了。

这是最大底牌，也是最大的潜在威胁。

伙伴们仍在蜕变，状态不明，尤其是龙化加剧的黄晓云需要时间。

而且，小魔鬼之前说他的状态糟到极点，几乎沉寂，自己这刚成型的“玄黄玉骨”，如同新鲜出炉的精美瓷器，看着坚固，却还需要漫长时光沉淀其“灵性”。

“时间……”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纷乱思绪。眼神瞬间变得清晰而坚定，那玄黄沉淀的深邃下，属于他路明非的决断重新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