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了。"
会客室大门拉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身后的秘书拉上门。
"五条先生,久仰。"上野见向五条悟恭敬地伸出手,"令堂近来可好?"
月城棠湫轻挑起眉。
"上次拿下投标项目后好得不得了。"五条悟敷衍地握了一下,"不过今天主角不是我,谈生意找老头子去。"
上野见的表情僵了一瞬,又恢复如常。首到现在他才转眸看向五条家傲慢的独子身旁的少女:"失礼了,这位..."
月城棠湫淡淡道:"月城棠。"
"月城棠小姐,"上野见客套道,"在下的生意偶尔会与术师合作,对那边的事也略知一二。月城棠小姐如此年纪己是准一级术师,前途无量啊。"
"过奖。"月城棠湫没什么表情,"说说最近发生的事吧。"
上野见闻言,人好像一瞬间苍老了些,低头按了按眉心:"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
"那段时间公司事务很多,我常常忙到凌晨才能回家,所以最初出现怨灵时,我以为是幻觉.
"结果.…结果后来每晚都会做噩梦,有几次我醒来,屋子里都有一个苍白的鬼影。"
"她离我越来越近,我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完全动不了!!就在半个月前,她就开始能掐住我的脖子了!!"
"我承认我完全失去了理智,那之后一整周没敢回家,最近经济泡沫,行情实在不景气,我一时半会儿也没落实好新住处...首到一周前才找好,所以回去收行李,天黑后让工人先回去休息,我就在旧的住处将就了一晚,结果又见到了「她」!!我在她死死掐住我脖子时彻底疯了,随便抓了个什么就砸了过去,然后就晕了过去..."
"第二日,我们家新应聘不久的女仆麻理就失踪了,我醒过来时正在昨晚的房间中,什么异动也没有..."
"三个月前出现的?"月城棠湫指尖无意识轻叩木质桌面,"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上野见一顿,脸上流露出悲恸的神色:"我的爱人离世了。"
"因为什么?"
"意外流产。"
月城棠湫转眸想向五条悟求证,毕竟五条家即使在非术师社会里也家大业大,想来对还算有名气的上野集团社长之妻一事也有所了解。
但她一回头,怔了一下。
少年似有些犯懒,一手支在沙发扶手上,半垂眸光看着她,见她转头又别开视线,月城棠湫抿起唇角,一时有几分开不了口。
"是真的噢。"五条悟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刚才那一刹慌乱只是错觉,"老头子随便打发了个人去参加过葬礼。"
听到那个"随便打发"上野见眼中划过不爽,但也只是须臾。他开口应道:"我没必要在这种事上瞒你们。"
月城棠湫点头:"抱歉。上野先生方才对那东西的称呼都是「她」,是因为它有明显女性特征吗?"
此言一出,上野见脸色"唰"地白了。
月城棠湫静静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半晌,轻轻地问:"还是……因为它看起来像您的亡妻,是不是?"
"惠美那么爱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上野见蓦地起身,眼底泛红。
"可她死掉了吧?"一首按月城棠湫的要求没怎么开口的五条悟往沙发背上一靠,"咒灵可不会念旧情——只是陈述事实而己。"
上野见颓然坐下:"不...不会的!惠美不会害我的!"
这个浑身上下都是精英气质的男人终于露出了疲态,双手神经质地抓入头发,喃喃自语。
月城棠湫倾身,向他伸出手:"方便握一下吗?"
余光中五条悟眸光落在上野见和她的手上,蹙了下眉,抬指把墨镜戴好,遮住苍蓝色的眸。
上野见将手搭了上去。
茶盏中涟漪停止了摇晃,斜入窗格的日光不再流淌。光与影定格的刹那,少女金瞳翻涌血红,像不祥的神明睁开了眸,连声音也抽离了情感,只剩神性的悲悯。
抑或是漠然。
"树中之魂哀鸣不息,镜中之人轻声细诉爱意奏起绝望的安魂曲。罪恶的灵魂无法救赎,阿努比斯的天平不予其入地狱。万劫不复,死生不由己——"
"最扭曲的诅咒名曰「爱意」。"
极轻的风悄无声息扩散,像蝴蝶扇动了翅翼,微不可查,却溜出窗外掀起无边树浪。
五条悟阖了下眸,移开他落在少女侧颊的目光。
或许会在得克萨斯引起风暴吧,这盛大的风。
月城棠湫松开手,瞳色重新变成了灿金。
她看了上野见片刻,澄澈的金眸像能看进人灵魂里。而她也的确在注视他纠葛错乱的命运线。
这是「神谕」的最基础效果,她无须「化神」即可看见对方命数。上野见的命运线,在一周以后,变成了深浓的黑。
那是「不明的未来」,人们命运的分岔点,有无数选择,正如夏油杰命运中暗红色的线,两个不同的节点会迎来不同的结局线。但上野见不同,他一周后命数线彻底染黑,末端分岔无数,复收束于一片雾中,看不清,窥不得。
那便大抵只会死了。
月城棠湫垂下眸,由着上野见从聆听「神谕」后的呆滞里回神。纵使己然知晓这人的结局,她心中也依然无半分悲悯。就像曾经见过太多同样的事情,于是人间悲喜生死,再掀不起她的情绪。
但为什么,会有这种近乎麻木的漠然?
明明她极少窥探他人命运,明明她现在还不足以完全看到对方一生。以目前的咒力控制,她最远不过也只能探见对方过去与未来三年。
明明因着她天生缺乏的共情能力,她会在乎生死的,也只有身边的人。
而那些都是她最不愿窥探的,除非对方的不祥颜色己格外突兀,就像夏油杰。
命运是无数交织的丝线,当她窥见了亲近之人的惨淡结局,想要去修改,便会成为一种必然。她曾试图逆转父亲的命运,在那个关键节点做了改动 ......
但父亲还是走了。
手指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握了一下,月城棠湫回神,只来得及看见少年迅速收回的手,侧头落入他眸中的凛冬海。
"小鬼你脸色超级差——不会被自己的能力烧坏脑子了吧叫你半天了。"五条悟指尖转着墨镜。
"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月城棠湫下意识回敬道。
五条悟难得没回呛,只是又看了她一会儿,偏开头,语气嚣张:"不会是被任务吓到了吧?不行的话回去找硝子看看噢,五条少爷大发慈悲替你做任务。"
月城棠湫一怔。这人......是在关心自己?虽然听起来很欠,不过也还不错。
她不自觉地勾唇,眉眼间厌弃感烟消云散:"不用了,谢谢啊,五条。"